德昭帝看着去而复返的刘不凡,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悦。
那定南侯世子夫人果然也是难以免俗吗?
枉费了岚儿和阿璃那样看重她。
“说吧,她想要什么?”
他沉着脸问道。
刘不凡并没有坐下,一副打算要到东西就立刻走人的样子。
“第一,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德昭帝冷哼一声。
不过帮他照看了一个月的孩子,张口就要一万两!她到真敢开口!
“第二呢?”
“第二,一块免死金牌。”
“放肆!”
他忍不住皱眉叱道。
斥责的当然不是刘不凡,而是开口要免死金牌的梦宝。
刘不凡咧嘴笑了,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你那一双宝贝儿女刚刚在我徒儿媳妇店里打架,损毁了不少东西,这是清单,你自己看看。”
打架?损坏了东西?
德昭帝结果单子看了一眼,赫然见到一长溜物品名称。
“这可不是瞎编的啊,下面有那两个小家伙亲笔签字,还有他们两个按的手印。”
刘不凡“好心”的解释着。
德昭帝额头青筋隐隐抽痛,手上下意识的用力,将平整的纸面捏出了几道褶皱。
“他们……为什么打架?”
刚刚在宫里还好好的,怎么一出去又开始打架了!这都多久没打过架了!
“跟小时候一样啊。”
刘不凡耸肩说道。
小时候?
德昭帝有些失神,眼前出现木兰木离幼时的画面。
那是他们就察觉出自己并不受父皇的宠爱,偏偏有没有母后陪伴身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就时不时的在他面前弄出点儿动静。
后来发现这样也没用,而且会更让他“厌恶”,久而久之便放弃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又用这样拙劣的方法去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吗?
是怕他们的“姐姐”因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就与他们疏远了吧?
真是傻的可以。
德昭帝心中莫名的有点儿酸楚,似乎还有点儿嫉妒。
“就算是这样,也要不了一万两银子吧?她卖的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故意想要为难一二,他并没有直接点头应下,而是指着那单子说道。
“卖的是什么东西?”
刘不凡冷笑一声:“你的宝贝儿女怕弄坏了我徒儿媳妇自己的存货。到时候真的惹怒了她。所以毁的都是桑子做的东西!”
桑……桑子!
德昭帝额头又是猛地一抽。
定南侯世子夫人的东西怎么能和桑子的东西相比!那两个小家伙是什么眼光!
“你要是觉得不值一万两也行,反正现在给你算的这只是估价。”
“萌宠阁还没开张,这些东西最终能卖到多少银子谁都不知道。”
“你要是现在不想给呢。那就等萌宠阁开张以后按照市价来赔!”
他说着就要将那张单子抽走。
德昭帝赶忙扯了回来,二话不说接取下腰间的一方钮印就盖了上去。
笑话!萌宠阁现在名声大噪,桑子的手艺更是奇货可居,单子上的这些东西将来还不知卖到什么天价呢!到时候按照市价赔?不亏死他才怪!
刘不凡一脸得意的将盖好印章的清单抽了回去。满意的甩了甩,叠好之后又收回到袖子里。
“那免死金牌你让人抓紧做。我徒儿媳妇说最好在上面写上她的名字,免得被人偷走了冒用!”
德昭帝咬了咬牙:“她事倒真不少!”
皇室所赐免死金牌,整个盛安国也才三面,谁敢偷了她的去冒用。到时候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刘不凡嘿嘿一笑:“你是没看见那丫头今日看见被慧明和十四毁了的那一屋子东西的时候,那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要不是知道他们皇子公主。估计她当时就直接让人揍得他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德昭帝额头跳了跳,想到那写满了一整张纸的东西。
若换做是他的话。估计也会想把人打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告诉她不必担心,朕不会因为他管教岚儿和阿璃而治她的罪的,让她该怎样还怎样就是了。”
“那可不行。”
刘不凡赶忙说道:“阿竹媳妇说了,没有免死金牌她不敢擅自管教皇子公主。为了免于将来可能发生的不必要的惩处,在见到免死金牌之前她只能让慧明和十四住到客栈去了,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不过这个你放心,住客栈的银子由她来出。保证让两个小家伙儿住在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他一脸自豪,似乎自己的徒儿媳妇多么大方一样。
德昭帝咬牙:“有朕的口谕难道还不够吗!”
刘不凡啧啧两声,晃了晃手指:“这世上若什么事情都是嘴上一说就行了的话,那还要字据做什么?还要凭证做什么?”
“……朕若是就不给她呢?”德昭帝恨恨的道。
“不给?不给就不给喽,本来她也没有硬要吗!”
他十分善解人意的道。
没有硬要?都把岚儿和十四赶到客栈去了,这还不叫硬要?
德昭帝直想拿手边的杯子丢他!
“哦对了!”
刘不凡又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慧明和十四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们姐姐之前答应了带他们去桑子的小院儿看什么动物的,原本已经定好了明日,但因为今日突然发生了这么多状况,所以临时取消了。”
“他们姐姐说了,这件事要往后拖一拖。什么时候他们可以不住客栈了。什么时候她就带他们去小院儿!”
“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他说完摆摆手大摇大摆的转身走了,德昭帝抄起茶杯掷了过去,他头也没回稍稍侧了侧身,那杯盏就从他左肩滑了过去。
没有免死金牌就让岚儿和阿璃住客栈。不从客栈搬回去就不带他们去小院儿。说白了还不是要先拿到那块儿免死金牌再说!
这可真是没有“硬”要啊!真是……完全没有,硬要!
…………………………
“姐姐,我们再也不胡闹了。你别赶我们走……”
木兰木离可怜巴巴的看着梦宝,满目不舍。
梦宝只觉得脑仁儿疼,抽回了被木兰扯着的衣袖,低声道:“你们要么回家。要么就先去大宅住几日,等我缓一缓再接你们回来。”
两个小家伙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在没有皇帝的保证之前她真是不敢将他们在这样带在身边。
不过真让他们去住客栈显然也不实际,所以她与沈南竹商量之后决定先送他们去东城大街的大宅。
“姐姐,我们再也不闹了,再也不打架了。你让我们留下吧……”
木兰又去扯她的衣袖。
梦宝这次却没有心软,招呼下人送他们上车,自己则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木兰鼻头一酸。眼眶一红,低下头脚步沉重的向马车走去。
木离虽然始终没有说话。但此刻神情也十分不好,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慧明公主,十四殿下。”
沈南竹挥退了下人,上前唤道。
木兰木离停下脚步,猛的转过了身,却并未在他身边见到那个时而严厉时而亲切的女子,眼中亮起的光彩顿时又黯淡下去。
“干什么?”
两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沈南竹有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公主与殿下在大宅安心住着就是,过两日你们姐姐就会将你们接回来了。”
“……真的?”
两人抬起了头,半信半疑。
“嗯,她并不是真的生你们的气,只是你们的身份太过特殊,她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这样。”
想当初他费了多大力气才让那丫头相信他是真的没有恶意,相信他是真的可以依靠。
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皇权,轻易可以掌人生死的皇权,那丫头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这对她将会多么有利,她可以从中得到多少好处。而是她会不会因此给她自己,以及他这个夫君惹来什么麻烦。
“没有安全感?”
那就是害怕他们了?
木兰木离显然有些不解。
“姐姐那日在宫中见到皇后也没见害怕啊,为什么要害怕我们?”
他们可从没有想过要害姐姐。
沈南竹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要跟他们说,梦宝之所以不怕皇后,是因为他与师父当初都一再肯定的告诉她,德昭帝并不喜爱皇后,所以她即便惹怒了皇后也没关系?
至于眼前这两位皇嗣,十四殿下先抛开不说,慧明公主受德昭帝宠爱的事情可是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那丫头入宫前又特地对这些事做了些功课,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因为她在意你们啊。”
沈南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声说道。
因为在意,所以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在意,不知道该怎么掌握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意,想像往常那般与他们相处,却又怕因此闯了祸惹怒了德昭帝。
全都是因为在意他们啊。
木兰木离若有所思,稍稍抬头对视了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去,脸上的沮丧稍稍散去,唇角微微牵起。
“那姐姐……会接我们回来的吧?”
“会,她这个人向来心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沈南竹说道,声音轻柔,面色也因此而显得柔软。
两个小家伙儿的心情顿时又一片晴朗,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在大宅等着姐姐!”
说完便踏上了马车。
沈南竹退后两步,看着马车缓缓驶离,转身回到了店中。
…………………………
马车驶入了刘不凡在东城大街置办的大宅,木兰从车中跳了出来。
木离也从后面的另一架马车中走了出来,四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宅院。
“对不起。”
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低语,似乎犹豫许久才挣扎着说了出来。
木离吓了一跳,立刻蹦出三尺远,如同看着怪物般看向木兰。
“……你发烧了?”
不然怎么会忽然莫名其妙的跟他说对不起?
要知道她以前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可也从来没跟他说过对不起!更何况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啊!
“……是我出的主意,要不是因为这样咱们也不会被赶出来。”
木兰低声说道。
她原本只是想和木离一起惹姐姐生气,让姐姐知道他们还是从前的他们,并不会因为身份而改变什么。
却不想最后竟然闹成这样,本来的目的没达到不说,还反倒跑到这空荡荡的大宅里来了!
木离这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脑子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白点,短暂的空白。
“没,没什么。”
他挠了挠头,觉得脑子有点儿发热。
“是咱们一起说好的吗,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决定的。”
虽然是木兰提的意,可他也答应了啊,他当时也觉得这样很好啊,那现在又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木兰一个人头上。
木兰嗯了一声,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没再说话跟着宅子里的丫鬟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木离赶忙抬脚跟上,身后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木少爷,您的院子在这边儿!”
他们虽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怎么可能住在一起。
木离闻声赶忙转过身来,面色更加尴尬,扭头瞪了那小厮一眼:“不早说!”
小厮讪讪的笑了笑,这才刚下马车啊,还要多早说?
…………………………
“走了?”
梦宝抬头问道。
“嗯,走了。”
沈南竹上前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拍抚。
“大宅里很安全,他们住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好了。”
梦宝嗯了一声,心情却还是难免有些低落。
“我这样把他们赶出去是不是太狠心了?”
狠心?
沈南竹失笑。
“你一不是他们的父母,二不是他们的姐妹,三不是他们的亲朋,不过是受托于人照顾了他们一段时日,现在不想照顾他们了而已,这有什么狠心?”
梦宝撇了撇嘴:“话是这样说,可是……”
“宝儿。”
沈南竹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
“你这样做其实很好。”
“你骤然间得知他们的身份,不知该如何掌握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与其这样别扭的相处在一起,让双方都不愉快,还不如各自分开,等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再说。”
梦宝微微沉默,之后嗯了一声,便倚在他怀中不说话了。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原本简单的关系忽然间变得复杂了。
或许只是她自己变的复杂了,木兰木离其实并没有变?
梦宝在心中苦笑。
果然还是做孩子好,简简单单什么都不用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