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久飞回去了,曾今今特别舍不得,说了句感性话:“下回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莫易久笑着拍拍她的肩:“星期五视频啊,时间空出来,一起看八仙别忘了。”
想想也对,只要保持联系,也没所谓是不是实实在在的面对面。
把莫易久送走没多久,曾今今接到了包晓繁女士的电话。虽说她是从事了半辈子舞台剧表演的老艺术家,各界大师级人物也招待了不少,但莫易久这款的,她还是头一回认识。曾今今一接起电话,那边就喋喋不休……
“喂曾今今,小莫走了么?她说没说昨天吃得怎么样?没不高兴吧?我老觉得我昨天话多了,她没介意吧。”
“没没没,她吃得可高兴了。”
“那就好,你让她有空再来呀,就说我们家特别欢迎她。”
“这可不好说,她挺忙的。不过她跟我说想过来看《芙蓉钗》,到时我得给她弄三张票。”
“真的呀?这事儿包妈身上。你让她先来我们家,吃了晚饭我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呀!我在那边后台忙活你们就吃上饭了。”
“那行,你跟她说,看完演出别走,来我这儿吃饭,晚点而已。其实也不用你,我拿连座票,回头让她坐我边上一起看演出。”
“行吧我到时候跟她说说,不过她如果有别的安排,就没办法了。”
“曾今今你真靠谱儿。”
包晓繁女士美滋滋地挂了电话,曾今今继续把车开回家,家里的客人走了,就显得分外冷清。厨房里咕噜咕噜煮着饭炖着汤,曾今今又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四五点钟,之前看的台已经开始播儿童节目。也懒得换,她打开手机微博,又是一堆被评论和被的讯息。
她记得自己上一条评论还是在薛月楠家里看节目前发的,后来一直也没留意过,今天一看,底下又是一堆胡言乱语:
【曾老师的姐妹颜值也好高!!!】
【我也不多说了,这里我就想莫易久一下,快来管管你家媳妇儿,拈花惹草呢[doge]。】
【去人家家里单纯看电视?我不信,你信么?莫易久】
【我刚点进这个薛月楠的微博了,居然是a的总裁!!!不过是富二代。】
【天哪曾老师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吗?我还举着酒精党的大旗呢!】
【我是来围观我们老板的[嘘],但是我不同意老板拆我偶像的cp。】
【算了曾老师给你薛月楠,易姐我带走了。】
【难怪节目播出那天易姐不发微博,原来是给气得。】
曾今今觉得这些百合控的神经简直敏感到极限了,两个女的拍个照一起看个电视就是有jian情了,忒不仁道。想起莫易久的微博也一直没去关注,点过去一看,上星期五的确没有发过微博,直接就跳到了今天早上那顿早饭,没有透露多的信息,就一碗小馄饨和一碟小笼包。配的字是:【好喜欢这里的小笼包[馋嘴][馋嘴][馋嘴]】
等等,太过分了小笼包是买的小馄饨才是我做的啊姐姐!!!
曾今今恨恨地心中抱怨,手上还是习惯性地点开了评论。
【我决定今天早上也要小笼包配小馄饨耶耶耶!】
【我决定出去吃第二顿早饭[馋嘴]】
【一看就知道不是港式的。所以易姐你在哪?】
【应该是在内地工作吧……最近易姐一直跑内地,难道是要北上发展?】
【#酒精党头顶青天#北上陪曾老师吧!请曾老师晒早饭曾今今今天很happy】
【沙县大酒店???】
【楼上泥垢233333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土鳖,沙县的小笼包和馄饨哪长这样。】
【我觉得曾老师应该比较喜欢吃馄饨。曾今今今天很happy】
【我只是来刷一下存在感#酒精党头顶青天#】
禁酒党才头顶青天!曾今今这样想着,回复转发了上面那条说她喜欢吃馄饨的:【有眼力劲儿#doge#我的确喜欢吃馄饨。】
发完了微博,曾今今继续研究台本。一想到莫易久会来,她就觉得千万不能丢脸,现在就得开始用功。向剧组要来了编剧的电话,曾今今想更进一步地了解章华清的角色设定。编剧是某学院的教授,姓唐,五十多岁,资深编剧,业内闻名。
曾今今打过去的时候还有点儿小紧张,没想到刚一报上名姓,人家唐教授就一副熟络腔调。曾今今还奇怪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和曾妈妈是老校友,也合作过很多次,交情匪浅。这回一听曾今今来讨教角色问题,唐教授立即将自己有关章华清背景的所有想法告诉了她,还帮她对章华清的人物性格进行了深层次的剖析……
这个女人出生富贵满腹书香,身处飘摇乱世,却也嫁得门当户对过得富裕安宁。但是,天生的睿智让她清楚看见这份安稳之下潜藏的波涛暗涌。于是她为了民族大义,抛夫弃女,远走他乡,与志同道合之士一起踏上了革命道路。但是身为人妇身为人母,也许深夜里,在心怀国家之余,她会用一点点时间,去回忆过去的点滴,甚至是留下怀念的泪水,但里面不会有任何悔恨,毕竟,舍弃使执着更显得可贵。
这个女人坚强又柔软,时代迫使她武装上钢铁的外壳,但她又必须巧舌如簧能屈能伸,而她的内心,火热柔软,满满的都是民族浪漫和对家的眷恋。
果然,好的编剧,会赋予每个角色以完整的生命,再从他们不为人知的经历出发,塑造人物性格,所以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言语,甚至是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存在其中的原因和道理。
曾今今想了一晚上,吃饭也在想,洗澡也在想,躺倒床上,开着灯,什么都不做,还是想。想什么?想她如果是章华清,想国家危难之际再次来临,想她会如何劝说自己放弃安逸投身革命,想她在革命道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
之前莫易久说:“你要演一个角色,就把自己变成她,这是我演戏的方法,曾今今,你是舞者,你应该明白。”
的确,舞蹈,她跳过一棵树,想象自己舒展纸枝条,她跳过一朵花,想象自己迎风绽放,她跳过一条鱼,想象自己摆尾遨游,她更多地跳这样或者那样的人,一个一个鲜活的角色,抽丝剥茧,直至只剩他们的心,再用舞蹈诠释他们内心的世界,精确地,全面地。
而现在的话剧甚至影视剧表演,对于曾今今来说,比舞蹈艺术更难把握,毕竟舞蹈可以蒙过很多并不了解它的人,表演却是最直观最容易被观众读懂的艺术形式,有了偏差,就不像了。
所以莫易久说的没错,要演她,先把自己变成她。
曾今今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的,她做梦了,一片凌乱,只依稀记得些许碎片……她坐在一张小圆桌边,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只对面的舞台上,章华清独自在聚光灯下旋转舞动。她穿一身白缎旗袍,上面绣着血色般嫣红的芙蓉。她停下舞步,立得笔挺,如一棵水杉,目光灼灼地盯着曾今今。
她说:“民族已陷于囹吾,任之则堕落到泥底,救之则新生于朝阳。吾辈当言力所能及之言,做力所能及之事,不惜血泪,不惜代价,使国家免于危亡,使后辈得以延绵。”
她说:“同志,继承我。”
她说:“同志,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