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丰达与花吟聊的投机,不知不觉小半天就过去了,直到嬷嬷发觉时候不早了,催了又催,耶律丰达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花吟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头,说:“改日再聊吧,来日方长。”

耶律丰达喜形于色,连声道:“对,对,对,来日方长。”言毕出其不意,拉住花吟的手,将她往跟前一带,花吟只来得及偏开脸,他的吻便落在她的耳垂上。

众人惊呼出声,耶律丰达见好就收,当即放开她,裂开大嘴冲她笑,嬷嬷想发难都没来得及。

花吟初觉被冒犯了,见他笑容憨直,心里反不怎么气了,只是面容平静的说:“好了,别闹了,你早些回去吧。”

耶律丰达不由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说:“你说话怎么和我母后一模一样,不过你比她温柔多了。”

他又墨迹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于耶律丰达来说,他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在他的概念中,他所接触的女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来睡觉的,另一种是不能睡的。今日他陡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第三种女人,能穿着衣裳在床榻以外聊的开心还能用来睡觉的女人。

从小到大母后一直教育他,女人就是用来睡觉生孩子的,不需要交流,更不需要付出真感情。因此他对女人的态度一直是随便而直接的。况且,他在金国基本上就没有哪个他看上的女人得不上手的,而且上手也快。因此到了周国这里,被这么多人拦着挡着,一直亲近不得,勾得他胃口吊的老高,反而兴趣更浓。继而,今日一番深聊,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女人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就是新鲜吧,非常的新鲜。

耶律丰达走后,花吟就跟着嬷嬷他们回了慈宁宫的偏殿。

因着她现在是公主之尊,嬷嬷与宫女们面上也不敢露出不敬之意,只小心伺候着。毕竟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他们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往后指不定就跟了她陪嫁到金国了,那她便是她们唯一的真主子了。

不过苏嬷嬷却无需顾虑这些,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送了花吟到偏殿后,也没多待就直接去了太后那儿回话,一五一十的。将耶律丰达与花吟相处经过描述的惟妙惟肖。

太后没表态,苏嬷嬷却仿似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般,愤愤道:“那金国太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如此这般折辱我大周的和亲公主,虽说这公主没有宫里的那些正经小主子尊贵,但也不能由着他这般轻贱啊。”

毂辘儿出声道:“好了好了,这话你在太后这里说说就算了,外头可不兴乱说,既然是圣上亲封的公主,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和宫里自小长大的公主自是没差。再说了,主子的舌根子也由得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乱嚼?”

苏嬷嬷心里不服气,面上却吓的噤声不语。毂辘儿是太后的心腹,打小伴着太后一起长大。她的话基本上等于就是太后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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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花吟回了偏殿后,不一会太后那又派人来请,有的没的聊了许久,后来婉贵妃也来了,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太后便留他们一起用了晚膳。

期间,太后说:“花吟,哀家与你不知为何仿若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可惜你马上就要远嫁金国了,不然哀家定会多宣你进宫,陪哀家多聊聊。”

花吟笑,她曾经可是日日夜夜伴了太后将近五年,太后待她如亲孙女一般,她对太后的性子、生活习惯了若指掌,因此即便太后觉着是第一次与她接触,聊天什么的,花吟会掌控话题,太后也不会觉得乏味了,及至用餐也知哪些是太后喜欢的,哪些是不喜欢的。

饭毕,宫女送两位主子回各自的住处。

太后说:“确实是个玲珑剔透的丫头,哀家倒是有几分舍不得了。”

毂辘儿笑着附和,“起先奴婢还担心她美艳太过不是好事,现在看来,倒是奴婢多虑了。之前苏嬷嬷说她被金国太子轻薄没有恼羞之意,我还疑她不够庄重,现在想来,她定然是心思纯熟,顾虑周全,他二人毕竟已然是未婚夫妇,况那金人素来大胆热情,永宁公主年幼时久居金周边境,必是对金人脾性极是了解的。因此才不会做那懊恼羞愤之事,惹未来夫君不快。”

太后点头,“本来哀家还担忧她不能胜任和亲公主的使命,现在看来,非她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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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贵妃是和花吟一同离开的慈宁宫主殿,婉贵妃说:“妹妹,方才姐姐吃的有些多,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现下月色正好,你陪我一起走走消消食可好?”

花吟看了她一会,见她眸色坚定,心知拒绝不了,也就点头,说:“那我送姐姐回揽月宫好了。”

二人也未乘肩舆,只是并肩走着,婉贵妃让心腹宫人提了宫灯照明,其他宫人只叫他们远远跟着,莫要离的太近,平白坏了她们姐妹谈心的兴致。

婉贵妃挽着花吟的胳膊,状似亲昵,嘴上却半分情面都没有,说:“你这小妖精还真有本事啊,爬得了主子的床,又能诱惑的金国太子为你大打出手,现在太后她老人家也被你哄的眉开眼笑,你这么大本事,本宫还真要向你请教请教呢。”

花吟笑的浑不在意,“贵妃若是真心请教,首先这态度也得改一改吧?”

婉贵妃冷哼一声,却不放开她。

过了一会,婉贵妃又说:“他那么冷的一个人,以前我也只见过他和素锦有些往来,旁的女子连近他身都不能,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入了他的眼?”

花吟微微诧异,心思一转,问:“你喜欢他?”

婉贵妃一怔,面上嫣红一片。

她这次倒是松开了花吟的胳膊,恼羞成怒的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因着她太激动,倒是惊着了远远跟在后头的宫人,花吟回头朝身后摆摆手,“没事,没事”,言毕,快走几步上前,主动拉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忠言逆耳,且听我一说。不要喜欢他,对你没好处。”

婉贵妃像是被揪住把柄了般,心神不宁,用力挣了下胳膊,花吟拉住不放,说:“你不觉得你现在过的还不错么?身份尊贵,再过不多久孩子就要出世了,将来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你都有了依靠。我晓得在这深宫之中,难免会感到空虚寂寞,但是却不能错付深情啊,你光喜欢他也不打紧,若是被他利用可就了不得了。”

婉贵妃听不下去了,站住脚,吼她,“你还有完没完了?”

花吟咬住下唇,仍旧不死心般,说:“常言道知足常乐,人生在世难买后悔药,所以咱做人做事可不能走错一步。娘娘,若是您真的觉得空虚寂寞的话,跟我一起信佛吧?不需要你严守清规戒律,也不要你非得日日诵读梵语经文,只有一样,每天早中晚心中默念三十遍,我是好人,我要做个好人,我要做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良久,婉贵妃一脸惊悚的抽开自己的手,大骂,“你有病吧!”

花吟在婉贵妃那碰了一鼻子灰,她倒是毫无所谓,目送着婉贵妃离开后,这才折身回了偏殿。

宫人准备了香汤,她不喜人伺候,屏退左右,沐浴完毕后,随便披了件衣裳,坐在窗户下想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觉有人用小石头砸她的窗子,花吟奇怪,推开窗,一道黑影闪过,那人已然顺着那开启的窗子蹿了进来。

花吟吃了一惊,凝神看去,这才发觉是郑西岭。

他一身禁军的衣裳,想来或许正当值,偷溜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花吟这般说着,却朝殿门外走去,见外头空无一人,这才放心的重新合上门,又插上了门栓。

二人对视,郑西岭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道:“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花吟原想和他好好说几句贴心话,奈何她心中的恶劣因子又蠢蠢欲动了,因此她故意板了脸道:“我家里人担心我关你何事?你不是和石不悔睡一块去了!连孩子都有啦!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郑西岭的脸没那么黑的话,花吟一定会看到他脸红的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他重重一叹,“我就知道,你果然在怪我!”言毕竟蹲下了身子,将脸埋在掌心。

花吟见他一副罪孽深重无法自拔的模样,也没了玩笑的心思,弯下腰去拍他,“好啦,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就别自责啦,若叫旁人瞧见了还当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不悔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

郑西岭反应不及,一时语塞。

“别这样看着我,真的,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初咱们订婚都是大人们的一厢情愿,你一直拿我当妹妹看,我也一直将你当哥哥般尊敬。即便没有不悔这个人,咱们俩也不可能在一起。对不起,我都听说了,因为我,你还被我大哥给打了。”

“满满,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花吟挑眉,“是啊,怎么了?”

郑西岭抓了抓头发,“可是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过门的。”

花吟差点咬了舌头,“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你别吓我!”

郑西岭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要对你一心一意,这点咱们取消婚约前从未变过。我和不悔真没有想过要对不住你,我和她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她讨厌我讨厌的要命,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唉……事已至此,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了,但是我还想跟你解释清楚,不悔说不想让你心里留下疙瘩,一定叫我当面和你请罪,我们真的是被人下了药。不悔为了自证清白,都发过誓了,这辈子不会进我郑家门……”

“哎?不是,等等,她这意思是不嫁给你了?那你怎么说?”

郑西岭很是认真的看着她,“我同意了,不过我对不起你又对不起了她,我也起过誓了,从今后不婚不娶。”

郑西岭,你冒这么大危险过来见我,不会就是为了来搞笑的吧?

“那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共同抚养啊!”

“没名没分?”

郑西岭很是苦恼的想了想,说:“我和不悔还没聊到这。”

花吟登时就不想说什么了。

郑西岭突然一拍脑袋,笑呵呵道:“不过也没关系,我们郑家小门小户的,谁会在意这样的细节。”

小门小户?郑大将军,您将来可是要官至从一品的威武大将军呀!

“西岭啦,”花吟突然老气横秋的朝他胸前狠狠捶了一拳头,“体谅体谅姐为了你们劳心劳力的不容易好么?算姐求你们了,你们该成亲成亲,该生娃生娃,好好过日子不行么?就别横生枝节,让姐操心了成么?你看看!看看!姐才几岁啊,都有白头发啦!我真是少女的身操着老妈子的心啊!你们一个两个的,要是现在都成双成对好好过日子,我就算现在死了也闭眼了,偏生一个比一个不消停。我是人啦,不是神呀!”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克制不住的大声嚷嚷了起来。终于将宫人们给叫唤了来,郑西岭一听到脚步声,慌里慌张的翻窗原路返回了。花吟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算啦,这些孩子其实也就一二十岁,而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又做了几十年的鬼,若是叠加起来,她都有六七十啦。她一个老太婆和个毛孩子计较什么劲。

宫人们敲门在外头喊了好几声,花吟不紧不慢的开门,说:“没事呢,我就无聊自己跟自己说话,你们都睡吧。”

宫人们只当这小主子性子古怪,有机灵的探着脑袋朝里头看了两眼,见并无异样,也就顺了她的心意,各自退下了。

花吟长吁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仿似有些睡意了,这才朝床榻走去,刚脱了一只鞋子,另一只还未落下,脖颈处突然被人一箍,紧跟着整个人都倒了下去,却只是落在了谁的怀里。

那气息太过熟悉,即使花吟闭着眼,都能猜出是谁,因此她灵敏的在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之前用手挡住,问,“大哥,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