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花吟,凭着一张惨绝人寰的脸虽则孤身一人长途跋涉,却比个大老爷们还安全,又兼有医术傍身,还能混些诊经贴补路上吃穿用度,一路行来倒也不怎么艰难。

大概在七月下旬,她正行至银炉山下,正疲累交加,腹饥难忍之际,隐隐听到阵阵哭声,她心下好奇,翻过一片密林,就见山道上停着十来辆马车,高头大马,仆妇环绕,又有金钢铁甲的护卫,想来不是巨富也是达官贵人,花吟本不愿招惹,突听的一男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嘶,花吟吓了一大跳,就这么从不高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她这一番响动,立时惊着了护卫,瞬间几柄闪着寒光的铁戟就直直的对准了她的脖子,花吟吓的不轻,动也不敢动,那些护卫也是一愣。

这时有个老头儿拢着袖子跑来问情况,与其中一护卫言语了几句,老伯用袖子擦了擦泪,说:“放了吧,放了吧,夫人不行了,爷正伤心欲绝,唉……”

其中一人抬脚朝花吟后背踢了一脚,压低声音吼道:“滚!”

花吟连连点头,作势要走,但前头山路仿似也没个尽头让她不禁有些发愁,自己已经一日夜没有进食了,脚也磨出了血泡,山路绵延也看不到人家,再这般下去,只怕不做了野兽的腹中餐,自己也要或饿或累死了。当下不及多想,回头冲那面相挺善的老头儿乞讨道:“老人家,求求您好心肠,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饿了几天了。”

她一开口立刻有护卫不耐烦的上前推了她一把,她“呀”的一声摔倒在地。

老头仿似非常怕人发出响动,赶紧说:“别吵,别吵。”话音刚落,就有一婆子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老头儿就将缘由给说了,老婆子也没看花吟一眼,挥挥手,“就给她点吃的吧。”

不一会老头儿拿了些干馒头送了过来,花吟连连道谢,也没急着走,就地吃的狼吞虎咽。老头就看着她吃,也蹲在她身边。花吟少不得问缘故,老头儿就哀声叹气的说主人家的爱妾产子,折腾了一夜生不出来,刚刚断气了。主子伤心的不行,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

“刚断气?”花吟心里咯噔了下,说:“或许孩子还有的救?”

老头儿吃了一惊。

花吟拱拱手,说:“小妇人在家曾学过几年歧黄之术,对妇人产子颇有些研究。”

老头儿怔愣过后,竟也顾不得多问,匆匆跑开,又去喊了方才那个婆子,大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架势。

不一刻花吟就被叫了去,掀开中间最大最豪华的马车,里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抱着一名双目紧闭的女子,面上都是泪,见了花吟也没什么反应。

那女子身下都是血,肚子硕大无比,面上惨白的毫无血色,嘴唇都被咬裂开了。

花吟也没管那失魂落魄的男子,上前探了探女子腕上的脉及颈部的动脉,继而从怀中取出她一直随身携带的金银针,几下功夫扎入女子九处大穴,快的人甚至来不及叫停。

那男子见到爱妾身上被扎了这般多的银针,才反应过来,一脸的震惊,就快要转变成狂怒时,只觉怀中人极轻的“嘤咛”了声,男子一抖,女子的眉头又皱了皱,缓缓睁了眼。

这下不止是男子了,就是站在外头的婆子也吓傻了,禁不住大喊,“活,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花吟却不给他们惊叹的时间,赶紧道:“你快给我下去!还有你们给我烧开水,将方才你们接生的器械都给我拿来!”

那男子几乎是被花吟连推带拽给赶出马车的,之前因为妇人生产,他们已经在四周搭了简易的炉灶生火烧水。

这次非常的快,也就两盏茶的功夫,突听得一声婴啼,瞬间所有人都沸腾了,那男子还当自己听错了,又愣了下,这才一头钻进了马车,才进去,就被满手是血的花吟给推了出来,孩子被抱了出来,但现在她遇到了更棘手的问题,妇人的咽喉有痰,她已经脱力,完全咳不出。

一直到了天将暗,产妇的病情才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花吟下车,山风一吹,发觉身上冷的惊人,这才察觉身上已然湿透,有人碰了碰她,递给她一袋酒,她仰头喝了一口,烈酒入喉,呛得她干咳出声。

“哎哟,辣死我了,辣死我了。”花吟吐着舌头不停的扇风。

男子奇怪的看她,这声音仿若山间清泉,轻灵入耳,但这容貌就……

他是陈国的王爷,一个喜爱走南闯北四处游历的闲散王爷,若论见识,自然是有的,他不禁眯眼瞧向她耳际与脸颊的交接处,那处很平滑,看不出贴上□□的痕迹。

花吟察觉到他的不正常,让开一步,面上却一脸戒备,“这位爷,您这般看着我,我会误以为你喜欢上我了。”方才被酒辣的竟然忘记隐藏原本的声音了。

怀疑是一回事,但对着这张脸说喜欢,陈国王爷表示,他还是忍不住想吐。

“你这是准备去哪?”陈王爷决定单刀直入,“你救了我的爱妾,我无以为报,若是需要,有要求你尽管提。”

花吟也不客气,“我想去金国的极北之地雪域高原,若是爷肯送我一程,小妇人感激不尽。”

“雪域高原?”陈王爷抿唇默念了一遍,笑看她一眼,“让我来猜猜,你是为了那烈焰花蕊去的?”

花吟一愣,倒也不奇怪,是啊,那种地方,除了被硬押解过去的重犯,还有谁会过去呢?

陈王爷说,“你医术惊人,若是你奔着富贵去的,不若从今后跟了我,我们那正需要你这样的医学奇才。”

花吟怔了怔,倒是始料不及,笑,“爷可真是个爽快性子,不过小妇人去采那烈焰花蕊可不是要卖钱的,小妇人只为治好一位至交的寒疾。”

“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的,恐怕不仅仅是至交这般简单吧?”这位王爷风花雪月惯了,满脑子也都是些绮丽遐思。

花吟扁扁嘴,“嗯,冤家。”

因为产妇体虚,花吟又随身伺候了她五日,待这妇人能颤巍巍的下地了,这才起身告辞,产妇对她感激的不行,只差磕头感激救命之恩了。

陈王爷送了她一辆马车,派了四名男女护卫护送她,又亲自送了她十里地,花吟这几日与他相谈甚欢,陈王爷是个豪爽之人,对自己的身份也没隐瞒,在问及花吟的身份之时,见她并不愿多说也就见好就收,没有刨根问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陈王爷与她抱拳告辞,花吟也依男人礼,陈王爷一愣,继而笑的不行,打马挨近几分,突然一低头,小声道:“段某期待下次与姑娘再见时,姑娘能以真面目示人,再秉烛夜谈,把酒言欢。”言毕朝她耳际吹了一口热气。

花吟倒也不在乎他的调戏,多日相处,她知道这位陈国王爷是位有名的多情王爷,开起玩笑来也没个分寸,不过人倒是仗义,博闻强识,风流倜傥,人也长的丰神俊秀,虽然年过三十,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若是一般小姑娘还真没有几个抵挡得了的。

她笑了笑,“我救了你的爱妾,你派人护送我上雪域高原,咱们也算是人情两清了,至于往后,还是没必要再见了。”

“那怎么行,段某派人送姑娘一程只是尽朋友之谊,你救我妻儿,那可是两条人命,我妻儿的人命可没有这般不值钱。”他表情夸张,“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段某迟早会还你这份恩情的。”

花吟笑笑,不再和他拉拉杂杂个没玩没了,从护卫手中拿过马鞭,扬手一鞭子打过,马儿扬蹄飞奔而去,扬起灰尘。

陈王爷赶紧避开,却听远远有道清脆的女声响起,“陈王爷,咱们后会有期啦!”

他笑笑,当然后会有期,他从小就是个好奇宝宝,不揭开她的那张□□看清底下那张脸,他就像百爪挠心一般,惦念着呢。

其实,此刻的花吟又怎会料到,今日她救了他妻儿一命,本以为后会无期,又怎会料到数年后,他也救了她孩儿一命,只是毕竟有心无力,他却无力将她从牢狱中救出逃出生天。

且说花吟在护卫的帮助下,这一路上才叫轻松快活的到达了极北苦寒之地。

到了目的地,花吟也不便再留那几人帮忙,毕竟她可不是来这游山玩水的,而是寻找那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烈焰红蕊。

好吧,师父吃过这花,好歹于她来说不是民间传说了。

但雪域高原地势凶险,终年冰雪冰寒刺骨,她来此处寻死,可没权力让旁人陪自己一同送死。

烈焰红蕊,色泽妖娆,状若烈焰。若能采得,以此花喂药,并以积年寒雪送服,可延年续命,包治百病,从今后不畏严寒酷暑,更有驻颜美容、清神明目等奇效。

而这花据说就生在悬河尽头。悬河,虽浩瀚无垠,但河内并无一只活物,更有“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说法。

花吟来的不巧,尚在八月份,悬河尚未结冰,她不能踏冰而寻,就只能绕着悬河外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