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1/1)

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花吟似乎才被人想起,文竹请了她过去。到了前厅,送礼的人早就走光光了,大厅内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宰相大人和夫人看上去都很疲惫。花吟心中有愧不敢吱声,走过来时脚步也迈的很轻,众人都没发现她。倒是兰珠嬷嬷一转身的功夫瞧见她,拍着胸口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个猫似的,走路都没脚步声的?”

南宫金氏也侧过身子冲她张开手,“快来,到我这儿来。”花吟走了过去,南宫金氏便拉住她,从手摸到头,满脸关切道:“现在头还疼吗?好好的怎么发起烧来了?还好,还好,现在不热了。”

南宫金氏这般摸她的时候,她不禁又想到了那日她一时忘形也这般摸南宫瑾的情形,心头一跳,耳内又听南宫金氏说了那些话,不觉一愣,正要开口,文竹忙接口道:“夫人说的是呢,若不是少爷发觉,命我强拉着花大夫下去休息,恐怕他还要硬撑着替夫人待客呢。”

花吟会意,心内止不住的发凉,嘴上却附和道:“夫人挂心了,我回去煎了一副药,又睡了一觉,现在一点事都没了。”说完后,又有些难过,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哟,长寿面来了!”兰珠嬷嬷突然兴高采烈的一喊。

花吟回头就看到南宫瑾双手端着一海碗面条从走廊外走了进来,袅袅的热气晕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花吟怔了怔,南宫瑾却一言不发的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花吟心里想着南宫瑾讨厌她,所以所见所听都是南宫瑾在刻意疏远她,就连南宫瑾最寻常的表情都被她解读为,他见到自己很不高兴。因此,她的眼和心都自带过滤功能,只看到了南宫瑾的“面无表情”和“一言不发”,没看到他晕在眸底的暖意,以及经过她身侧时不着痕迹的微微一顿以及勾唇浅笑。

却说南宫金氏一看那面当即就抱怨上了,“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这么一大碗面,你是想撑死你亲娘?”

“呸呸呸!”兰珠嬷嬷反应敏锐,“夫人,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南宫金氏也慌的忙改口,“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旁边站着仆从俱都笑了起来,花吟也挤了个笑。

众人落座,上首宰相大人和夫人,宰相的边上是南宫瑾,夫人的边上依次是兰珠,花吟。

南宫瑾和花吟的中间则坐着乌丸猛。

若是以往,花吟一定会觉得乌丸猛坐在她旁边只会让他大气也不敢出,这次儿却有些庆幸,似乎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南宫瑾她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

花吟发着呆,并未察觉到面前的碗何时被人拿走了,又何时装满了一整碗的面。花吟展眼四顾基本上每人面前都放了小半碗的面。在大金寿星分面取的是福寿均沾,吉祥如意的意思。况不是一家人不能分食一碗面,南宫瑾做了这么一大海碗,南宫金氏又给每人都分了些,自然是将在坐之人都视为一家人的意思了。

花吟见众人虽分了面,却独独自己的碗里堆满了肉片。这也是夫人疼自己了。花吟虽则心中感动,却不好明目张胆的破戒。

其实这面若要做的好吃,自然不可能全素,像上次花吟替南宫瑾吃的那一碗面,虽然没吃里头的半片肉,但是荤油还是尝到了,所以花吟这俗家弟子做的就有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意思了,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花吟最终的目的是亲近南宫瑾,引他向善,她与相府的人同吃同住这般久,不可能还好意思叫相府的人另备饭菜,而兰珠嬷嬷更是看不惯花吟小小年纪就一心侍佛,有时候见满桌荤腥菜色也装作看不见。花吟也不是那种愚顽不知变通之人,这种时候她为了不叫大家难堪,只能荤腥内挑素菜吃了。吃完喝完赶紧躲回屋子替满桌的鸡鸭鱼肉超度念经,其实有时候她自己也挺疑惑的,难道不吃肉既为善?所谓众生平等,那花儿草儿就没有生命?

禽兽有声,宰杀之时会悲鸣,能激发佛祖的慈悲怜悯之心,难道花花草草不懂得唤疼就可以随意割杀食用?她想不通,并且喜欢钻牛角尖,所以就连了缘师父也曾说过她,虽有“出家之心”,却无“出家人的慧根”。因为参不透,所以无法成佛。不过这些都被花吟选择性忽视了。某种时候可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是亘古不变之真理,花吟经历了一世,虽做到了痛改前非,诚心悔过,但是她偏执的性子却是半点为变。前一世她为了凤君默成魔,这一世她为了南宫瑾要成佛?

南宫金氏催她,“快尝尝,你大哥的手艺堪比御厨。”

花吟却盯着面前的碗没动,虽则感动却仍旧坚持道:“夫人,您忘记啦,我是佛门俗家弟子,我与师父约好了,将来迟早是要出家的。虽然我现在身在红尘难免破戒,但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吃肉,似乎不大好?”

南宫瑾看了她一眼,兰珠却嗤的一笑,“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傻话,出家,出家,古语尚且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况且还是出家,你准备将生你养你的父母弃之与何顾?”

花吟呆呆的没动,南宫瑾却突然伸过胳膊,越过乌丸猛直接拿走了她面前的碗。

花吟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飞快的看了眼南宫瑾,又匆忙低下头,心内顿时沉入谷底,眼圈有点儿发热,不过她好歹争气,没当场哭出来,气鼓鼓的拿过兰珠面前的半碗面就埋头吃了起来。一碗面吃的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半天滋味都没品出来。

兰珠“哎”了一声,无奈一笑,只当花吟耍小聪明,故意吃她的面,于是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头,满脸慈爱。

南宫瑾夹住肉片的手顿了顿,他心细敏感自然感觉到了花吟的不对劲,却无力解释,只默默的将面条推到兰珠嬷嬷面前。此处无话。

且说当晚花吟又是一番胡思乱想,心中更是坚定了南宫瑾性子冷漠,翻脸无情。

次日晨,花吟天还没亮就起身去了小李庄,一番忙乱,偶然从村民的打猪草中发现了一株红色的植物,根茎纤细,无花,叶仅有六片,长不足三寸,嗅之有淡淡异香。花吟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摘出来用布包好,因不确定是否是《老邪笔记》中提到的那株草药,当夜也没在小李村停留,急急的赶回家翻看笔记去了。

只不过她刚骑驴进了城,经过正阳大街,就被正求医的素锦街花楼的婆子瞧见了。那婆子一瞧见她,瞬间两眼发光,一路小跑迎上了她,嘴里念念有词,“哎呦喂,谢天谢地,可叫我碰到活菩萨了。”

原是花楼内的一个姑娘落胎,吃了药后,虽出了血,却疼的死去活来。

花吟急忙跟去,这之后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的生生死死。好歹姑娘的命是包住了,花吟一面洗着沾满血腥的手,一面脸色凝重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是家小妓院,规模远不及怡红院与万花楼,姑娘们的生存状况自然也差了许多。

屋内站着几个女孩,俱都脸色惨白,满脸泪痕。有女孩儿支支吾吾的说:“花大夫,听怡红院的姐姐们说您会配那种药,求您也给我们配点可好?”说着话就跪了下来,其他的姑娘情之所至也纷纷跪了下来。

花吟手上不干净,忙不迭的喊他们起来,又说:“你们说的那避子汤我也还在试验阶段,尚不知可有什么毒害,所以暂时不敢推广。”她没好意思说本来她是要在动物身上做试验的,后来怡红院的姑娘听说了,都争先恐后的表示自己愿意试药。

“花大夫,求您也让我们试药吧。”一女子膝行上前揪住她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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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离了素锦街后,心情非常不好,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抑郁了。入夜,素锦街上行人往来如织,处处都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奢靡景象。

花吟身上披了件斗篷,从头一直盖到脚,直将个人盖的严严实实,这是花楼的姑娘特意拿了给她的,就是因为现在入夜了素锦街热闹,怕花大夫这般出去惹人非议。却不知花吟这般打扮更惹人眼,只不过素锦街的人都是来取乐的,即使她着装诡异,也无人有闲心来管这闲事。

一路出了素锦街,往丞相府而去,却被一队巡逻人马拦住,花吟被喝令挑开头蓬,月色下领头的挑灯看去,一顿,满脸惊艳,却又正色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大半夜的女扮男装,到底所谓何?”

花吟尚不及回话,领头身边的副官忙附耳嘀咕了几句,只见领头的面色变了变,忙伏低做小拱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尊驾是相府的人,方才得罪了,请大人赎罪。”

恰在此时,只听有人乐呵呵的笑道:“哟,这不是花半仙么!”

花吟循声看去,正是许久不见的凤君默与傅新。他二人一身劲装正驾马而来,身后还跟着数个家丁。刚才说话的正是傅新。

花吟心知凤君默不是那种多舌之人,大概是心中困惑无意提到了那日她二人谈话的内容,恰被傅新听了去。傅新借故编排起了她。

花吟笑脸相迎,向二位世子爷见了礼。

凤君默笑,“花贤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眼见着我们王府的樱花开了都快败了,花贤弟可还记得当日与我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