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花吟就这么从几丈高的榆树上掉了下来,在场的人无不吓的魂飞魄散,有惨白了脸的,有捂住眼睛不敢看的,更有尖叫着晕过去的。
就在花吟都闭了眼做好了摔折胳膊跌断腿甚至磕出脑浆就此丧命的心里准备时,突觉身子被什么东西一揽,而后飘飘悠悠的脚沾了地。花吟经此一吓,尚未回过神,禁不住紧紧挂在那人身上。直到那人语气不善的开口,“小子,再不松手我就砍了你的胳膊。”
花吟一惊,这才松手,可腿还是一软,跌坐在地上,再一仰头见乌丸猛正一脸鄙夷的俯视着她。
花吟忙擦了眼角的泪,乌丸猛最是看不起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哭鼻子抹眼泪,因此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而后“嗖”的一声,亦如他来时那般,“飞”走了。
在场的一众小子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武功,俱都惊叫连连。尤其是郑西岭,眼睛都看直了。
花二郎疾步跑到花吟身旁,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就她拉进了怀里,禁不住后怕不已的哽咽道:“可吓死我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可叫我怎么办。”
花吟拍了拍二哥的肩安慰他,却在看向乌丸猛离去的方向时,身子猛的一僵。
那不远不近的官道上,一前一后两匹高头大马,朝前一头通体雪白的马上可不就坐着南宫瑾么。
但见他今日穿了件玄色箭袖锦袍,清雅绝伦的容颜,孤傲寂寥的气息,略偏了头正冷眼朝她这边看来。不成想正好与花吟的目光撞到一处,南宫瑾似是愣了下,而后很不自然的转过头看向前方。
花吟僵过之后,突然面上大喜,南宫瑾耶!如果说菩萨让她重活一生的目的就是要她度他弃恶扬善的话,面对攻坚难度可比攀晴天的南宫瑾,赶紧的,刷好感一定要从孩童时代开始啊!
花吟脑子转的极快,生怕南宫瑾这就这么走了,白白错过了机会,遂猛的站起身,头上晕了晕,站定后,旋即朝着官道跑去,边跑边热情洋溢的大喊,“瑾大哥!瑾大哥……”
那亲切的语气,那急切的速度,就跟俩人是亲兄妹,亦或是打小的青梅竹马一般。
一众孩子早就想去看热闹了,这会儿花吟带了头,呼啦一声全跟着跑去了。独独留下晕过去的郑婉儿,不过小秀才看着她呢,大家也放心。郑西岭也匆匆跳下了树,脚步飞快追了上去。
或许是被花吟的热情给吓到了,南宫瑾不仅没有打马离开反而缓了下来。
很快的,花吟追上了他们,不看乌丸猛,满心满眼的南宫瑾,仰脸冲着他笑,明媚灿烂的就跟朵太阳花似的,“瑾大哥,你这是要走了啊!刚才多谢你救了我啊!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南宫瑾不爽的睨了眼乌丸猛,有些怪他多管闲事的意思,冷声道:“你谢错人了,不关我的事。”
花吟浑不在意,忙说:“要谢的,要谢的,他是你的随从,他救了我等于你救了我。瑾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好人有好报,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答你的。”
南宫瑾面上一抽,她刚才说什么?他是个大好人?呵呵……他情不自禁紧了紧手中的马鞭,有些忍不住想抽她几鞭子,看她还胡说八道不?
花吟观他神色,已察觉到他的怒意,心中有几分怯意,但转念一想,现在大家伙都是小孩子,此时要再不放开,那等几年后,就更不能亲近了,于是照旧装迟钝装无辜一派天真的说道:“瑾大哥,我说你也太客气了,上次我帮你一下也就是举手之劳,你干嘛非说什么不赊不欠呢,还给我送了那么多金子。看,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反而欠了你这么大个人情!”
什么金子——南宫瑾看了眼乌丸猛。
身后的孩子戳花吟,“他们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啊!”
花吟一挺身,特牛掰自豪的介绍道:“这位绝代风华的俊俏哥哥哥是我瑾大哥。那位,是瑾大哥的随从,也是我大哥,大家可以叫他……呃……飞人大哥。”
南宫瑾面上更是古怪,心底冷嗤——自作多情,谁是你大哥!
孩子们一听这般介绍,都跟着一声儿高一声儿低呼啦啦一大片亲热的喊着瑾大哥好,飞人大哥好。
郑西岭自从赶过来后就一双星星眼死死的钉在了乌丸猛身上,他就是个武痴,平时最是喜好结交武林高手,此时只见他抱了拳,朝着乌丸猛就是一拜,“飞人大哥,请问您师从何处?小弟郑西岭,拜了师傅无数,武功路数比较杂……”
郑西岭还待呱唧却被花吟拉着面朝南宫瑾,“西岭,这位是瑾大哥。”
郑西岭见南宫瑾长的瘦弱,又是一身公子哥的装扮,因他之前随他二叔在外游历那两年吃过好几个贵公子的亏,因此对贵公子心里颇有成见。打刚过来时郑西岭就瞧不上南宫瑾。此时见他腰杆笔挺的坐在马背上,面容清冷孤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郑西岭难免来了脾气,面上也不隐藏,从鼻孔里不屑的哼了声,转过头又去看乌丸猛。
南宫瑾或许对阿谀奉承不怎么上心,但对他有半分不敬的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花吟深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心头一慌,朝郑西岭腿窝处就是一脚,疾言厉色道:“这是我瑾大哥,你哼什么哼!”
郑西岭措不及忙,扑倒在地上,正要起身,却被花吟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按住了。
郑西岭被打的莫名其妙,“你干嘛呀?”
“郑西岭,我告诉你,这位是我瑾大哥,你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我二哥,不尊重我二哥就是不尊重我大哥。总之,你要是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们一大家子!我警告你,你不跟瑾大哥赔礼道歉,从今后我们都不跟你玩了!”花吟嘴上振振有词,心里却在嘶吼:傻小子!给你机会你还不攀关系!你是想人家还将你的头割下来挂城门上啊!笨蛋!
郑西岭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声瑾大哥,不过南宫瑾到底是听没听到众人就不知道了,只见他毫无预兆的忽然一扬手朝马屁股抽了一鞭子,千里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乌丸猛神情古怪的看了花吟一眼,紧跟着也去了。
花吟旋即追着跑了几步,拼了命的摇手,“瑾大哥,后会有期!后会有期!等着我啊!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的……”
直到南宫瑾跑出了十几里地才渐渐停了下来,回身看幺姑郡的连绵山脉已经宛若在云雾里。只是那小狐狸一般水蒙蒙满是雾气的眼睛怎么也挥之不去,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被梦魇折磨,只要犯病,他总是会忆起八岁那年的那桩旧事。
不过那会儿他能死里逃生是因为白雪满天,他失了方向,最后绕来绕去竟回到了原点。只不过迎接他的又是一顿毒打而已。
他的梦里除了伤痛就是眼泪,即使现在锦衣玉食,可梦里依旧饥寒交迫,胆战心惊。
那天他的梦竟然变了,从未出现的烈焰红蕊,从未出现的小狐狸,他第一次在梦里感到了几许温暖。乃至前一晚他又做了同样的梦,醒来后他久久不能回神,也不知哪根筋抽了,随手将自己平时的伤药递给了乌丸猛,让他悄悄送给那孩子。
“小狸,”他喃喃道。
乌丸猛紧跟在他侧后方,听到他说话,忙恭敬的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南宫瑾回神,沉下脸,“金子是怎么回事?”
“哦,属下送药过去的时候,想到主子不喜欠人情,就顺道送了两百金给他。主子放心,我已经留了字条说了不赊不欠了。想来今天他会这样这样,大抵是乡下孩子淳朴又没见过世面,热情又喜欢胡闹,主子不要放在心上。”
“两百金?”南宫瑾的确不喜欠人情,但是雪夜那晚他并不觉得欠了谁的人情。以前在极北苦寒之地,他又不是没被大雪埋过,不照样活过来了?像他这种命硬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去?所以说那小孩儿救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不会感激任何人。
“是!”
“我就值这么点钱?”
“……”
“你还留了字条?”南宫瑾语气古怪。
乌丸猛用非常恭敬的语气说道:“是!主子请放心,属下定然没有辱没了您,属下是照着您的读书笔记,仿了您的字!”乌丸猛一介粗人,又是大金国人,本来他就文笔不通。来了大周后更是看不懂大周国复杂的字体怎样才算好坏。他只晓得他家主子有些字写的七绕八绕,绕来绕去,绕得他都头晕了,但旁人都赞书法精妙!于是乌丸猛悟了——好看的字都是绕出来的。
南宫瑾的表情定格了下,抿了下唇,策马疾驰之前问了句,“云仙儿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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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花吟花二郎一众小伙伴在南宫瑾离开后,小伙伴们都围着她兴奋不已的叽叽喳喳,花吟也是为了催眠自己,胡编了些她和南宫瑾一见如故,彼此惺惺相惜话,自始至终花二郎都挂着脸没说话,众人经方才那一吓,又因为花二郎冷了场子,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于是就散了。
及至快到家里,花二郎突然拉了花吟的袖子,眼睛不是眼睛鼻不是鼻子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瑾大哥啊?那小子连正眼都不瞧你一下,你却热情巴拉的拿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我对你这么好,就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过,哼!”言毕一甩袖子,走了。
郑西岭见状,立刻跟上,急表忠心,“二哥,你永远在我心中是第一位,那个牛皮哄哄的家伙我才不拿他当回事!”
花吟愣了半晌,敢情这是吃醋啦?!但是,嗨,嗨,嗨,你们还想不想活命啦!什么屁、股什么脸的,花吟面上一红,猛的一跺脚,恼羞成怒道:“狗咬吕洞宾!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