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心疼女儿,想把她拉起,哭得肝肠寸断:“灿儿,你可不能自寻短见,你死了,娘可怎么办。”

唐灿不愿起身,坚持跪着。她心中委屈,被唐夫人半搂着,伏在她腿上失声痛哭:“二哥议亲多年,相看了几家不满意都拒了。爹爹允二哥婚事自主女儿无话可说,可现在连女儿的婚事也要二哥说了算,女儿不服。娘,爹爹这是只要儿子,不要女儿了!”

“我的女儿啊,我命苦的女儿啊。”

如果骂人有用,唐夫人愿意为女儿泼妇骂街。但是她太了解自己的相公了,一旦她开口骂人,只会惹老爷反感,事情反而糟糕。现在她只能抱着女儿痛哭,期待她的丈夫能心软。

唐老爷脑子里很乱,一个是庶子,但怎么都是儿子,以后还要靠儿子传香火。一个是嫡女,但是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平时可以宠,当儿子和女儿只能二选一时,他肯定得选儿子。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要怎么说服夫人和女儿,让她们不对他起怨恨之心。

“夫人,灿儿,这是最后一次,只退这次楼家的婚。以后灿儿要嫁谁,我都由她,嫁妆给她再加一倍。你们看,怎么样?”

唐老爷这也是无奈之举,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能挑肉小的割。想到未来要多出一大笔钱嫁女儿,他又心疼,那便宜的都是别人!那孽子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等把人找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如若婚事美满,嫁妆多了是锦上添花。但是如果嫁的不是良配,那笔嫁妆,不过是给她增加痛苦罢了。唐灿知道,如果这次婚事退了,很多人会看在她大笔的嫁妆上娶她,但是她甘心嫁吗?不但她不愿意嫁给那种贪财之人,她更明白,那些人也会认为他们亏了,觉得他们娶她这种定亲过两次亲的人,吃了大亏。

唐灿见对父亲动之以情无效,倒宁愿退了这次的婚事,带着这笔钱财离开唐府自个儿过。但是她更加担忧,一个人的在外面能不能过得好。如果她过得不错,她的二哥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心思,搅乱她的生活。至于她爹,她已经不相信他。

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能让她脱离目前的处境,可如果真这样做,对她来说就是一次豪赌。只要她做了,她将真正脱离唐家,再也不用和二哥有什么瓜葛。如果赌输了,左右也不过是一个弃妇的名头,她的名声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不在意再难听一些。

做好决定,唐灿擦掉眼泪,决然道:“二哥说他和楼府有怨,但他提到的不过是跟楼二公子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若要为那些小事让爹爹退这桩婚事,爹爹面上无光,唐府颜面何存。女儿更知道,楼府对二哥有恩,去年冬日,楼大哥还救了二哥一命。二哥不知感恩,今日留书污蔑楼大哥,要是传出去,外人定说咱们唐府忘恩负义。女儿信楼大哥为人,不信次次坑害女儿的二哥。既然二哥说女儿嫁楼家,他就不认咱这家人。女儿也知道爹爹心疼二哥一人在外会受苦,不敢给爹爹再添麻烦,不若就把女儿嫁入楼府,跟二哥说,已经赶女儿出门,以后不必管女儿生死。”

“你——你——你也要逼爹!”唐老爷几乎不敢置信,一向听话的女儿会违背他。

“灿儿,你不要说气话,好好跟你爹说!”唐夫人也被女儿大逆不道的话吓到,惊慌的捂住她的嘴,回头对唐老爷哭求,“老爷,你先别动怒,灿儿一向懂事,你就原谅了她这次。”

唐灿轻轻掰母亲的手,示意她松开。唐夫人见她神色平和,以为她是要认错,就松开了。

唐灿跪着退后一步,神色肃穆的对唐老爷拜下:“女儿不是逼爹,爹也不要着急发怒。女儿嫁过去,对唐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谓一举多得,爹爹您考虑一下!”

唐老爷怒瞪:“你不过是借口,就是想要嫁到楼家,我可不要这么不知廉耻,上赶着嫁人的女儿!”

被父亲辱骂,唐灿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她的父亲,是如此看待她吗?她在这个家再呆下去,以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唐夫人也被自己丈夫的话气到了,可她不敢争,只能把火气憋到心里僵笑着劝道:“老爷,灿儿嫁过去,本就是好事。您也消消气,注意自个儿的身体。”

“爹,娘,女儿嫁楼家,第一是婚期早定,请帖都已经发出,如果明日悔婚,丢的不只是女儿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整个唐家的。第二,楼家对咱们唐家有恩,如若咱们悔婚,忘恩负义这帽子,咱们唐家就洗脱不掉。第三,女儿和二哥如今嫌隙已生,与其日后兄妹成仇,不如现在把女儿嫁过去,女儿若过得不好,那说明二哥是对的,女儿以后只会恨自己不会恨二哥。如果女儿过得好,爹爹难道就不为女儿高兴吗?还是一定要女儿日后怨恨爹爹和二哥?第四,楼府又是那么好商量的吗?爹爹要是悔婚,可问楼家愿不愿意善罢甘休,爹爹要为了二哥的一时冲动,赌上整个唐家吗?”

唐灿俯首跪地,哽咽着说完,也不抬头。她知道,此言一出,她是真的断绝了自己和父亲的父女之情。

唐老爷心中咯噔一下,总算记起来楼家两只笑面虎,都是表面和气,不肯吃亏的主。之前他自欺欺人的想着白天楼卫宁说他要不愿意嫁女,就愿意退婚,怎么就忘了那两个家伙!女儿说得对,女儿嫁过去,他只要对孽子说已经赶灿儿出唐家,以后不管灿儿死活,那孽子以后也没理由记恨他。

此事只要对外不说,就跟没发生一样,不但唐府面子保住,还多了个楼府未来家主做女婿,绝对是只赚不赔。现在为了让女儿不记恨他,他便按照约定,再给灿儿添一笔嫁妆。

问题都解决了,唐老爷喜滋滋的下床扶起唐灿:“好女儿,委屈你了,那就这么办,你也别怨恨爹,爹也是老糊涂了,竟然一时没想通。”

唐灿含泪笑道:“爹爹和二哥父子情深,也是太担忧二哥了,女儿欣羡。”

唐老爷又一阵心虚,摸着小胡子,干笑道:“等你为人爹娘,你就明白了。”

***

第二日,楼府上门迎亲,唐府像没事发生一样,送女儿上轿。楼府似乎也忘了唐灿还有个二哥,只迎了大舅子。

两方心照不宣,婚宴办得热闹无比,这可把一直等着看笑话的唐堂气坏了。

他在外躲了一夜,今日乔装改扮出来查探情况,结果发现他老父竟然高高兴兴的嫁女,心中就窝着一股火。他决定等混进楼府,在唐灿和楼卫宁拜堂之时,站出来告诉所有宾客,他这个新嫁娘的二哥根本不赞成这桩婚事!

他要楼府和唐府一起丢人现眼,让他们都后悔没听他的话,让他们后悔没有尊重他!

直接进楼府肯定不行,以楼卫宁的卑鄙无耻,定会客气的迎他进去,然后对他下黑手。他爹看到他,说不定直接把他绑回家。他绝对不能太早暴露自己,定要抓准了时间出现,在那群伪君子最得意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因此他刻意打扮得和平时不同,让人无法一眼认出他。但才到楼府门口,唐堂就碰到了麻烦。他没有请帖,无法伪装成观礼宾客进入,更不敢刷脸让人知道他自己跑来了!

最后他总算相出一个办法,买了套女子的衣裙换上,梳了个妇人发髻,提着装满鸡蛋盖着红布的篮子,跟在衣裙人身后,慢吞吞的往楼府大门走。

街上人来人往,那群人果然都没发现他跟着他们。即使同到楼府大门口,那群人也只当他是上楼府贺喜的妇人。

唯一让他担忧的在门外迎客的楼卫风,他深怕引起那人的察觉。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楼卫风根本没注意到他,只当他是前面那位贵客的随从之一,让仆役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子,就放行了。

***

唐堂刚进楼府,罗成仁就已经察觉到,不过他显然被唐堂的装扮伤到了眼睛,不想再多看一眼。

‘阿仁,还不把他抓起来吗?’第一个发现唐堂的詹卓易,挥舞着小爪子跃跃欲试。他很想鼓动阿仁把唐堂抓起吊树上,让唐堂当众出洋相!

罗成仁无谓的耸肩:‘今日是卫风和弟妹大喜的日子,当众抓住他,虽然会让他出丑,但也会让卫风和弟妹脸上无光。暂时就随便他,让他玩开心一点。’

他有时候也想不清楚唐堂那脑子在想什么:‘既然他喜欢扮女人,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就让他称心如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