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聂青鸾没事的时候就是在猜测聂媛华会用什么招来对付她。而且正对这些设想出来的招,她想了各种办法来破解。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聂媛华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相当于是你明明看到了一道很闪亮的闪电,想着下一刻肯定会有巨雷响起,于是赶紧的捂起了耳朵。可是等了好长时间,预想中的巨雷总是不见来,但你又不敢放下捂耳朵的手,就怕放下手之后就有一声炸雷突兀的响起,炸了你一个猝手不及。

聂青鸾现下大致就是这种状态。不得不说,这种状态确实是挺折磨人的。

而就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有些惶恐不安的这些日子里,又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隆安帝终于是薨了。

一早就传出他重病,朝野暗中都在说着他就要薨了,就要薨了,不想却是从初秋挺到了秋末才薨。

而随着他的薨逝,其他的事情也都慢慢的尘埃落定了。

譬如说大家最关心的,到底是谁继任下一任皇帝的事。

太子毕竟是年长自己的弟弟二十多岁,在朝中的人脉根基早就是铺好了。听闻在隆安帝重病的那段时日里,他就已经是掌握了皇宫和京畿的所有守卫,隆安帝此时虽然名义上还是皇帝,但大权早就已经是全都落在了太子的手中。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很顺理成章了。

太子开始大量的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亲信,提拔支持自己等级的大臣,打压反对自己的人,至于说赵贵妃母子,以及赵氏一族,早就是被他给软禁了起来。

而等到隆安帝两腿一蹬咽了气,太子立时就昭告天下,登上了皇位。

皇帝驾崩原本是件该举国同悲的事,但新帝登基又是件该举国欢庆的事,本着人走茶凉的精神,往后还是倚仗新帝多一点,所以一时朝野之中喜色多于忧色。

而太子登基的当日,同时也册封了自己的后宫。毫不意外的,聂媛华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聂青鸾得到的消息的时候,心里一沉。

这一切来的都太快了,快的她压根就没有准备好。

而左翎作为一个臣子,而且说起来还算是个股肱之臣,所以新帝的登基大典他自然是要去参加的。

新帝的登基大典冗长而又繁复。左翎自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门了,直到日过正午都还没有回来。

聂青鸾虽然是不住的安慰着自己,这聂媛华才刚登上皇后的位子呢,而且今日又是这样的大日子,她是定然不会对左翎怎么样的,可心里还是觉得恍惚不已。

万一聂媛华要是不按理出牌呢?万一她说服了新皇帝,说左翎是个隐患,不如及早铲除呢?

聂青鸾越想越怕,午饭是怎么都吃不下的了。她先是在屋子里不住的来回走动着,不时的就望着门外,看左翎是否回来了。后来忍不住,索性自己就到了大门口,不时的就探头去外面的大街上望上一望。

如此这般不消停了大半日,终于望到大街尽头有几人走了过来。

聂青鸾心中一喜,忙奔了出去。但当她看清来人的服饰时,一颗心不由的就直直的坠了下去。

为首一人的服饰很显然是皇宫内内监的服饰,且看起来品级应当还不算低。而他身后跟着的四人,则是侍卫。

神情严肃,手按刀剑,全副武装,显然不是和她来闲话家常的。

聂青鸾进过皇宫几次,那内监显然是她的。

望见聂青鸾,那内监便停下了脚步,笑道:“这不就是晋王妃?可是巧了,倒省得老奴少走几步路了。”

聂青鸾此时沉着一张脸就问着他:“公公来是有何事?”

那内监笑道:“老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特来请晋王妃入宫一叙的。”

聂青鸾此时的一颗心真的是如坠无底深渊了。

很显然,聂媛华是要对她出手了。但现下左翎还没有回来......

思及此,她便面上浮上了笑容,对着那内监笑道:“我姐姐让我进宫?公公可否稍等片刻,让我入府换套衣裙再去?不然就穿着这套衣裙入宫去见姐姐,可是太不雅了些。”

聂青鸾现下身上穿的不过就是家常的蜜合色夹袄,白色软绸裙。因着担心左翎,头发也就随便的挽了个发髻,什么首饰也都没有戴。

那内监上下打量了一番聂青鸾,而后便笑道:“李太白有一句诗说得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不就说的是王妃现下的这副模样?依着老奴的意思,王妃也不必再入府去打扮了,就您现下的这副模样就已经是极好的了。既如此,还请王妃随着老奴一起进攻吧?也省得皇后娘娘等的时间长了,着急。”

说罢手一挥,身后的四个侍卫齐齐的上前了一步。

意思就很明显了,聂青鸾若是不此刻就走,那就休怪他不客气,让侍卫拿人了。

聂青鸾原本还想拖上一段时间,好歹要等左翎回来,眼见得他平安无事了才放心入宫。可现下看来,竟然是不能的了。

她知道此去皇宫定然会是龙潭虎穴,也不欲带着青儿一起去。

聂媛华都想弄死她了,对着青儿那定然也是不会手软的了。于是她便转身对青儿说道:“青儿,我进宫了。若是王爷回来了,你就对他说上一声,让他别担心我,好好的保重自己。”

说到这里,她又倾身过去,在青儿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你对王爷说,让他无论用了什么法子,赶紧离开京城回陇城。切记切记。”

青儿自然是不肯的。她拉着聂青鸾的衣服就哭道:“王妃,我要和你一起进宫。”

聂青鸾心里想着,唉,跟我一起进宫做什么?送死吗?

她不再理会青儿的苦恼,用力的将自己的衣服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而后将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了而后,转身对着那内监就淡然的说着:“头前带路吧。”

既然结局已定,那就不妨拽上他一把。

怕什么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女子。说不定这一死又重新穿越回去了呢。

聂青鸾施施然的跟着那内监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寂静。想来新帝登基大典,京城内外早就是戒严了的。无关人外肯定是不许出入的了。

而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守卫较上次她和左翎来皇宫参加中秋佳宴的时候多了三倍。

内监递了牌子,很快便放行了。

聂青鸾跟着他一步步的走过了那条甬长的通道,禁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

今日可真是个好天气啊。秋高云淡,日光和煦,一派金秋景象。

只是很可惜,明年这时候的秋日盛景自己只怕是瞧不上了。

而后她转身,跟着内监,一步步的朝着前方的巍巍宫殿而去。

未央宫的大殿今日装饰的尤为喜庆。

大红的帐幔挂起,柔软的凤舞牡丹地毯铺上,宫灯上的彩色穗子一直垂了下来。

有风起,珍珠帘幕轻撞,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

聂媛华一袭大红正装,头上凤冠翩然,端坐于大殿的主位之上。

她身姿笔直的坐在那里,瞧着聂青鸾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妹妹,”她精致的面容上是浅浅的笑,语气自成威严,“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这般的惺惺作态啊。

聂青鸾望着聂媛华,笑了一笑,而后便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妹妹在我这里倒是好生自在。”聂媛华见她此举也未恼怒,反而是笑着说道。

聂青鸾便也笑道:“你我说起来毕竟也是姐妹一场,姓的也都是同一个姓,妹妹在姐姐这里都不自在,那还到哪里自在?”

聂媛华轻扬了下袖子,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和妹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我刺你一下,你定然不会吃亏,总是会加倍的刺了回来。不过我就喜欢这样,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不像你爹娘,每次我一拳打了出去,他们只会哀求,次数长了,真是觉得无趣啊。”

聂青鸾闻言,面上的神色沉了一沉。

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很圣母的跟她说,我娘虽然跟你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我爹那也是你亲爹啊,你血管里也留着他的血?还是苦苦的哀求她,放下仇恨吧,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更加阳光美丽?

都是扯淡啊。站在她的立场,她压根就没有体会过聂媛华当年失母失弟的痛苦,也没有体会过她这么多年日夜被仇恨折磨的煎熬,她凭什么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放下对他们的仇恨?

聂青鸾发现自己此时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沉默不语。

她这副模样倒是出乎聂媛华的意料之外。

“妹妹一向牙尖嘴利,面上时刻对有对我的一种瞧不上的神情,怎么现下却是一语不发?面上神情也是颓丧的很?”

聂青鸾又叹了口气。而后她全身一松,很没形象的就瘫坐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着:“没什么。只是忽然之间觉得,和你这样斗来斗去的太没意思了。算了,要杀要剐,你痛快点,也不用在这磨磨唧唧的和我在这嘲讽来嘲讽去的了。”

聂媛华面上的笑容停顿了片刻,而后她方才又重新笑道:“你我之间才刚刚开始呢,我哪里舍得这么快就让妹妹去死放心,我会慢慢的折磨你的,一直到你满意为止。不过现在,我先送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