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清谈为出题抢答,高楚阳一愣,不禁赞叹起云二小姐来,这样一个可人儿居然钟情于倪润之那样不解风情的人,心里有些失落。

“高公子可有异议?”云娉婷见高楚阳不答应,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眉宇微蹙我见犹怜的看着,高楚阳是练达圆滑之人,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羁绊,忙一脸笑容,深作一揖道:“二小姐好生伶俐,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

云娉婷笑了笑,“出主意的可不是我,是外面那位……”话语间头转向窗外,得胜桥上空空如也,简秀早已不在。

出题抢答,是仕子名流极爱的项目,因为可以出风头,这可比单纯的斗酒行乐,以酒会友好玩多了,就算是答错来个“自罚三杯”,那气氛也是热闹的很。

于是这番,不论门第高低,京城内外,凡是略懂文墨的人聚集到了云氏酒楼,酒楼的生意自然是更上一层,因京外仕子和秀才也都来了,更是带动了客栈的生意。每日停业后,云娉婷看着一日一日的账目,心里的喜悦毫不犹豫的露在了脸上。

看来那简秀也不是绣花枕头。

今日喜滋滋的回到云家,云建业正好从朗州回来,听完家里小厮的报告,心里也极其高兴,看不出这个平日里体弱多病的小女儿竟也是个经商奇才,虽不及她大姐雷厉风行,作风婉约的她还是将酒楼客栈经营的如火如荼,心里也放心了些。

“爹爹,朗州一行可安顺?”云娉婷见父亲高兴,顺口问道。

“安顺,就是爹年纪大了,几日马车坐下来这把老骨头乏得很。”云建业接过云傅氏递来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低声答道。平日里他不和小女儿讨论商号之事,这次倒例外,“你也早些休息,你本来就体弱,这一个月可别累坏了身子。”

“爹!”话语间云玉昭推门而入,带入一阵冷风,云玉昭一身干练的走了进来,她这几日和练子超吃遍京内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趁机研究了一下那些受欢迎的菜品,好取其精华用于自家酒楼。

刚进门时见伺候云建业的云大在拾当马车,便知云老爷已经回来了。父女三人难得和气坐在一起,或聊酒楼的事,或聊聊朗州,或是云玉昭所搜寻的菜式,好生热闹。这几日来酒楼客栈的变化云玉昭自是看的明白,心里暗忖着原来自己一直小看了妹妹,只是她不知还有个简秀在一侧有意无意的出着点子。

繁饶不过几日,忽然平地一声惊雷——

当日酒楼原本客满,高楚阳正和众仕子在抢答,不知何人突然掀翻了近门边的那一张饭桌,一身酒气的大声骂道:“娘的,什么金榜街云氏酒楼,我呸!”手中拿着一只看不出原型的植物,“爷居然吃到了御米壳!”说罢踉踉跄跄的走出了云氏酒楼。

云娉婷离得远,看不清是何人所持何物,忙命掌柜伙计追了出去,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那醉汉的影子!

只是此刻是用餐的高峰期,他那一声“御米壳”早就惊得那些仕子们扔下碗筷,吃惊的看着云家二小姐。

云娉婷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这御米壳即是民间口中的罂粟,轻则让人上瘾,重则是要人命的。哪能无来由的被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

“众位客观,我们云家从未做过这些手脚,我们医药世家……”

“有。”云娉婷安然回答,“但我们……”

“你们药材行可有这御米壳卖?”不知何人在何处高声问道。

“大家听听,自家酒楼拿自家药行的御米壳,好让我们吃了上瘾,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事嘛!不吃也罢!”

接着就听见有人摔碗扔筷,桌椅倒地之声,只片刻功夫,除了平日里几个交好的仕子没有离席外,都走的差不多了。

高楚阳在门外又是保证又是劝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该走的全走了。

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一天的功夫,云氏酒楼皆关了门。

整个京城一片哗然,怪不得酒楼生意好,竟是用了肮脏的手段,使人上瘾而已。酒楼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整洁卫生,这御米壳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吃久了人会痴傻的。

云玉昭在家急的来回踱步,一脸愤慨,这必定是有人暗中使诈。想等着云娉婷回来一起商量。

“大小姐。”云娉婷没等到,倒是等来了路州商行的唐掌柜,他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家门。云玉昭寻思着是不是路州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忙将他引进议事的厅。

“大小姐,”唐掌柜边说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这十月底他愣是跑出一身汗来,“路州督查使有请。”

“哦?”云玉昭心下立刻明白三分,那些郑爽的罪证正是自己差人有意无意一件一件散布出去的,此时看来见效了,她必须亲自去一趟路州,可京城这……

前后思量几分,当即决定还是先去路州,因为郑爽案时间拖得越久翻案的机会就越大。当即命翠色收拾几件衣服,见督查使问题不大,最好带一个颇有面子的人。云玉昭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笑,“唐掌柜你先回商行,我随后就到。”

她想到的那个人便是——练子超,万一督查使计刁难,这翰林学士好歹也是当朝大官,大官之子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吧。

于是亲自坐了马车去了董府,找那练家子去了。

云娉婷和高楚阳将所有酒楼翻了个遍,从里到外上到下,连个御米壳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两人忙到深夜也没查到个结果。

几日的奔波,云娉婷在查验完最后一间酒楼时心口一阵躁动,脱口喷出一口血来,将酒楼前的一盆白梅花染得鲜红。

“二小姐!”高楚阳忙顾不上男女有别,扶住了云娉婷。

云娉婷左手摁住胸口,方才觉得舒适了些,摆了摆手道:“气急攻心罢了,不碍事。”嘴里这么说,脚下却乏力的很,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里离云家甚远,高楚阳忙抱起云二小姐就往自己暂居的云家别院跑去,云家别院不远处正好有一家医馆,这是最快的法子了。

怀中的人儿极轻,就似一片娇嫩易损的鲜花,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第一次离云二小姐这么近,此刻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他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亲近,心嘭嘭嘭急速跳动,似要跳出来一番。

云家别院门前有一男子,倚墙而站,此刻正抬头仰望星空,姿态翩然迷人,气宇不凡,时间如此之人寥寥可数,定是倪润之。

高楚阳忙喊了一声:“倪兄!”

倪润之听见脚步声已经转过身来,见高楚阳似乎抱着一个人,心下大惊,忙放下画好的美人图起身走了过去。

“你且抱着,我去请大夫。”高楚阳信赖倪润之的为人,敲开了别院的院门,便往一旁的医馆跑去。

月色朦胧,倪润之轻轻抱着怀里的人儿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客房,这一段路似有一生那么漫长,怀里的她娇俏可人,只是脸色不好,将怀里的人平放下来才发觉她嘴角和袖口的鲜血。

退了下人,倪润之独自留下,一阵心痛,每次见到她,她虽然是恶语相对故意刁难,可不像这番羸弱无助,倪润之情不自禁又将云娉婷搂入怀中。

云娉婷只当是在梦里,和倪润之相抱相拥,熟悉的气息更让她觉得安逸,伸出手来搂住了倪润之:“润之……”

倪润之苦笑,娉婷你这是何苦,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却梦里对我低吟。

“大夫,请。”高楚阳领着大夫往客房走来,倪润之轻轻将云娉婷放平,掖好被子,静静站在床头。

大夫忙坐下,替云娉婷把起脉来。

“大夫,如何?”倪润之轻声问道,见大夫停下手来,忙迎面走来。

“无大碍,气急攻心,忧思竭虑,”说完看了倪高二人,“姑娘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受累了?脉象时而急促时而停止,殚精竭虑,气血亏空,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调理过来……”大夫的一席话听得倪润之一阵心疼,恨不得将她抱怀里永不松开。

高楚阳拿着药方亲自送大夫出门,顺道抓药,临走前看了眼倪润之,那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太多。倪润之轻轻走到云娉婷身边,将她嘴角的鲜血擦净,轻轻握起她微凉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搓,嘴里轻声呢喃:“娉婷,娉婷。”

昔日种种,从路州之行开始的一幕幕,都清晰的映在了脑海中。

“呃……”床上女子轻呻一声,睁眼醒来,这是……环顾四周居然看到了倪润之,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里净是关切疼爱,无论何时,他都如皓月般优雅无边,而自己的手竟被他紧紧握着。

口中的甜腥方才让她想起刚刚自己吐血一事,这里是云家别院无疑,被倪润之握住的手略微动了动,倪润之忙起身:“娉婷,感觉如何?”

娉婷……云娉婷心中一软,那一世他就是这样唤自己的,净是宠溺无疑。

方才休息了一阵,此刻感觉好了很多,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来,还是如往常般淡漠疏离:“多谢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