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汤姆苏满心怨恨,将这股子怨恨迁怒到了谢青岚身上。但谢青岚对此还真是无知无觉,至于这原因,前些日子这货不愿意吃东西,被傅渊压着喂了不少,结果还没等消停呢,就全吐在傅渊的袍子上了。
“恭喜,有孩子了。”舒琅华那一张脸还是如同万年玄冰似的,抬眼见又见自家哥哥和如心相视一眼,又双双避开对方的目光,心中冷笑。转向了刚来得及处理完身上狼藉的傅渊,“没错,有孩子了。”
“果真?”傅渊轻轻敛眉,半点看不出欢喜之色,谢青岚成功恼了,还没等抡起小拳头揍他,便被舒琅华牵了手又诊了一次脉,“的确是有了,只是这孩子有些不稳,母体也是很是虚弱。”又斜眼看着谢青岚,“你是吃药硬逼着自己怀上孩子的吧?”
谢青岚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要揍傅渊,一听这话,顿时蔫了,和只兔子一样捂着肚子缩在一边了。傅渊见她这样,原本还想责问几句,也是不忍心了,反倒是转头看向了如心和檀心。
两女比谢青岚淡定多了,她们俩可明白呢,今日姑爷是高兴的,既然高兴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更何况还有夫人挡着呢,两人不动如山的被傅渊含笑凝视着,在心理防线溃散前,还是被傅渊放过了:“有什么法子给夫人补一补?”
“吃些好的就是了,别操劳了。”舒琅华很淡定的吩咐后,“旁的再也没有了,别操心,别想不开心的,否则,小产或是难产,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谢青岚“嗯”了一声,受惊小鹿一样看着傅渊,后者只是微笑着,上前轻轻揽着她:“往后再不许这样作践自己了,我宁肯不要孩子。”又亲昵的在她额上一啄,挥手令众人下去,末了,又叫住正要出门的舒忌,“严少白这样费心费力,别叫他白白忙碌了一番才是。”
这话虽是轻淡,但舒忌何等的知趣,顿时称是。谢青岚也明白什么意思,抓着傅渊的衣襟道:“你难道还要和他过不去?若不是他……”
“为夫何时要与严少白过不去了?”傅渊笑道,“况且,娘子这样关心他,让为夫也是动容的。”
谢青岚浑身一哆嗦,尴尬的一笑,赶紧缩在他怀里:“我总是想要给你生个孩子的。”
傅渊微微一叹,旋即说:“我早就与你说了,我并不在意孩子的事,若是伤了你身子,我宁肯一辈子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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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青岚怀孕的事,在当日就传开了,然后苦逼的严少白又被丞相大人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而齐王府和端敏公主府双双命人送了大礼来,宫中的太后也是高兴得很,赏了一套墨玉做的妆镜来给谢青岚,然后当日又听说,华阳长公主气得差点吐血。
而谢青岚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看着面前先后而来的褚青萝和刘肃,还有坐在身边正陪自己说话的陆贞训,谢青岚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看了三人一眼,谢青岚还是觉得这世道真是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褚青萝也是没料到刘肃竟然会亲自来,看了刘肃,再看了陆贞训,两人虽然神色都是淡淡的,甚至于根本没有看对方,但褚青萝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
只是这姑娘一向是个明艳的性子,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给陆贞训穿小鞋。倒是陆贞训微微笑着,对褚青萝和刘肃一福:“既然齐王世子和淑仪郡主来了,臣女暂且告退。”说罢,当真是要走。
谢青岚叫了一声也没叫住,只好随她去了,心中却是愈发酸了。褚青萝也是有些不豫,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没有了往日的锋芒毕露,坐在谢青岚身边:“姐姐,我听说你有了身孕,可真是为姐姐高兴。”
“是呢,这孩子盼了许久。”谢青岚淡淡一笑,又看着刘肃,“肃哥哥肯来看我,我很开心。”
“谢妹妹这是什么话?”刘肃笑道,“肃是将妹妹当做嫡亲妹子对待的。况且哪有女子怀孕而娘家不来人的?”
褚青萝摇头道:“这话可就是混说了,陆家不也算是姐姐娘家么?现在也没有人来。”顿了顿,又叹道,“实则他们就算是想要来也没法子的,那事儿给闹开了,现在朝中不遗余力的弹劾陆家,只怕都落不了好。”
她话至此处,又看了一眼刘肃的反应,见他眼底蒙了一层哀伤,也不好再说了,心中的酸楚却是愈发重了。咬了咬下唇,还是强做出尖刻的样子:“好啦好啦,合着是我说些不好的事给姐姐听,且让我出去,表哥陪着姐姐就是了。”说罢也是飞快的出去了。
谢青岚心中更是难受,看一眼刘肃,迟疑片刻,还是低声道:“肃哥哥,这事拖久了,对你们三人都没有好处的,不妨早日作出了断吧……”
“青萝和二姐姐都不小了,这样拖下去,谁都没好的。”谢青岚狠狠地闭了闭眼,站起来凝视着刘肃,“实则有一句话,我想了很久,今日还是得告诉肃哥哥。不管哥哥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就请早日做出决定,放了另一个吧。”
“青萝性子明艳,这点肃哥哥比我更清楚,更知道青萝绝不是那纠缠不休的人,若是选择青萝,那也是很好的。而二姐姐,她比谁都拎得清,只是因为陆家,她瞻前顾后得太多,若是肃哥哥真的心悦她,就给她些支持,叫她能够撑下去,若是实在没法子,就放了她吧。二姐姐年岁不小了,又不像青萝有娘的庇护。”
刘肃凝眸片刻,苦笑道:“你知道我的答案不是吗?”又轻轻说,“我不愿意伤了阿萝,只是二姑娘,我并不知道她心中……”
“若是不知道,你就去问问,不也是很好吗?”谢青岚看着他道,“肃哥哥用兵如神,何必在感情之事上这样犹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总比你们三人这样彼此折磨到死的强不是?”她说着,不免想起傅渊那耍流氓的强吻,一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刘肃沉吟片刻,握了握拳,还是起身:“如此也好。”
谢青岚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刘肃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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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等找到陆贞训的时候,却见褚青萝和她在一起。如今初雪降下,天地间都染上了几分素白。陆贞训一身绿袄,褚青萝还是那铁锈红的斗篷,两人就那样相对站着,好像在说什么。离得远了,有些听不清。
刘肃和谢青岚相视一眼,双双决定去听壁脚,行到了一株梅树后,才勉强能够听清褚青萝的话:“你今日离开,算是什么?不敢面对我还是表哥?”
“郡主误会了,臣女不过是乏了些,这才想要四处走走。”陆贞训面不改色,“更何况,世子和郡主是有话要与妹妹说的。”
褚青萝冷笑道:“陆贞训,我无意听你与我打诨。”又道,“你这样好的皮囊,真是叫女子歆羡。你可知道,你那时笑起来,就连三春之中最美的花儿见了都黯然失色。”她无声叹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并非蠢人,更知道你也不是。不拘你什么由头,你都不该如此。你以为你退让我就能如何么?或是你认为你不退让我会将你如何?陆贞训,我不是公报私仇的人,你是你,陆家是陆家,我从未想过将你们混为一谈。”她面上出现几许难受,“我知道,表哥心悦你,你与我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势不两立的,只是我又喜欢你得很。最要紧的,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你退让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我要去争取。而就算你退让,他的心思还是在你身上,我无心要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要,我也是要一个心中只有我的。我努力一把,兴许能够将你从他心中排挤出去,但是我不接受你的施舍。”
陆贞训一直平静的听着,待褚青萝说完,这才笑起来:“郡主,臣女一直是待在陆家的,审时度势的本领,自认无人能出其右。所谓郡主想要跟我正大光明的争一争……可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齐王也好,齐王太妃也好,或者是整个皇族,都不会容许我的。”陆贞训只是微笑,仿佛一个雪人般僵硬,“这场争执,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她又轻轻靠近褚青萝,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才抽身离开,“还请郡主莫要相怪才是。”
她说了什么,谢青岚不得而知,见刘肃也是茫然的模样,更是奇怪。褚青萝的脸色也是苍白起来,很是悲戚的模样:“你……”
“若我有郡主这样的家世,我也愿意去争一争的。”陆贞训似叹非叹,脸上的苦笑那样的伤感,“臣女累了,暂且告退了。”行了一个礼,去了。
褚青萝立在冰雪之中,不甘的跺了跺脚,雪花被脚踹起,洋洋洒洒的沾在她衣衫上,仿佛红底白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