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眼中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忧愁,看着谢青岚,叹道:“澄二爷那人,性子和软,但是……唉,如今姑娘和丞相大人的关系,我再说这话倒是不知事了。”
“二哥哥的心意我一向是知道的。”想到陆澄,谢青岚还是有些心酸的。为了分家的事,陆澄为她受了一巴掌不说,在那样的时刻,竟然只是关心着然后还能不能再见她……“只是姐姐也晓得,陆家那地儿,我实在呆不下去。我只盼着那位冯姑娘是个好的,有手段,也有那个心,将陆家好好的整顿一二,至少别像现在这样的颓废下去了。”
“但澄二爷……”秋瑟颇有些为难,“罢了罢了,也不将这事来叨扰姑娘了。倒是澄二爷瞒着老爷与赵家走动了几日,好歹是姨妈,脸面上太难看不好。谁知道,被人捅到了老爷那里,又是一顿好骂……”
“也是造化。”陆兆南那人,什么都好,但是极其记仇,而且特别好面子,余氏将陆家的脸面给丢到了地上,陆兆南没跟余家结仇都算是不错了,而对于赵蕴莲她娘,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细细思量片刻,“赵姑娘那日里中了毒,现在怎么样了?”
秋瑟见她发问,脸上闪过喜色:“姑娘还是关心赵姑娘的,好歹是自小的情谊,也别这样就反目成仇了才是。”顿了顿,又说,“我偷偷儿问过澄二爷,说是还在养着呢,只怕是把根子都坏了……养得好也就罢了,要是养不好,只怕以后难了。”
她养不养的好其实都跟谢青岚关系不大,但她只要修养一日,就有一日不能出来祸害自己。这样一想,谢青岚多半有些恶毒的心思,希望着她最好别好,最好养个一年半载的好。
“倒是我僭越了,知道了别家的事。”谢青岚歉意一笑,“你若是得了闲,替我回了二哥哥。休说我与他并无那种感情,即便是有,那也是浅薄到了极点的感情,比不得我与傅渊,况且我如今谋划着如何说动皇上和太后让我加入傅家,无暇顾及着他的亲事了。”
秋瑟面露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嗫嚅叹道:“都是些痴儿……这话我一定会带给澄二爷的,还请姑娘也多保重着。”她又看一眼屋中的人,深深叹息一声:“姑娘既然要选择丞相大人,那么婢子说不得讨姑娘嫌。丞相大人树敌太多,姑娘总要警醒着,切莫被人坏了都不知道为何,况且姑娘如今承袭爵位,正是炙手可热,现在若是有所动作,只怕要坏了事的。姑娘如今才十六,不妨拖上两年再嫁,十八岁嫁为人妇,也算不得晚。”
谢青岚颔首称是,苦留不住,也只好随秋瑟去了,那盅白玉蹄花汤自然进了三女的肚子,桌上剩着的菱粉粥并上马蹄羹之物倒是吃不下,尽数赏给了厨房的婆子们。
要说什么亲眷,谢家也是少之又少,整个年里,搬家、采办下人……那样多的事,谢青岚也就窝在了安阳侯府之中,知道元宵节才有了些力气,想要出去走动一二。
这日起了个大早,刚吃了餐饭,檀心一脸戚戚的进来,云舒正立在谢青岚跟前向她说着名下产业的情况。谢青岚对于账册之事能听懂,但是也不是那样感兴趣的,一时也是疲乏。
“姑娘,”檀心伺候她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事我还不好拿主意,还请姑娘自行决定吧,我好去回了。”又压低了声儿,“陆府的玢儿,姑娘还记得么?今日进府来,说是澄二爷想要见姑娘哩。”
“都是议亲的人了,见我做什么?”谢青岚神色淡淡的,“别传出去,叫冯家听去了,这样一桩好姻缘毁在我手上,我可是千古罪人。”又端起茶,不急不缓的呷了一口,笑盈盈的,“就算没被我毁去,若是被傅渊那混儿晓得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样捣腾。”
这话虽是埋汰,但谢青岚含着笑容,明摆着就是闹小脾气,连云舒眼中都染上了暖意:“姑娘说得狠,心中不知道对丞相在意自己有多受用呢。”被谢青岚瞋了一眼,也不在意,还是肃敛了神色,“姑娘不如去吧,我瞧着陆家那澄二爷虽是性子软,但对于姑娘,心却是真真儿的。说清了,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免得冯家姑娘嫁进去了受委屈。”
“我若是能说清,如何不愿意说清?”谢青岚轻声一叹,“二哥哥那性子,你说他软弱,但是一旦涉及到了我,又硬得跟什么似的。”
“还是去见一面吧。”云舒循循善诱,“姑娘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了,常言道先礼后兵,总要见过礼之后,才是兵不是?”
想到在陆家的日子,陆澄的确顾不上很多,但他还是尽最大努力关怀自己了,一时也是软了几分“好罢,檀心你去与玢儿说,今日趁着元宵,也算我出门走动。姑姑,烦劳姑姑为我安排,别叫有心的看去,我总是傅家的人了。”
云舒和檀心各自去了,谢青岚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托腮细细想着穿越起来的桩桩件件,更觉得这事儿真是一件接一件,从来不曾消停过。
元宵乃是大年最后一日,故此,热闹繁华并不逊于大年初一。谢青岚约莫申时就出了门,坐了马车到了鸿宾楼,进了事先订好的包厢,又觉得有些饿,便先叫了不少吃的来填肚子。
如今黑得早,不多时天就全黑了,大街小巷不是传来爆竹的声音,街道上拉起不少灯笼,元宵灯会,素来是热闹的,还有舞龙队伍在灯火中缓慢穿行着,热闹得仿佛下饺子一样。
莫名觉得自己还有些红杏出墙的错觉,谢青岚托着腮,门外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停过,就能看出鸿宾楼的生意好了。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门板轻轻响动,玢儿探头探脑的进来,身后正是陆澄。
他这么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显得衣袍更是宽大,一身素净的玄色在这昏暗的灯火之中,那样的阴沉,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不落一点痕迹。
“妹妹。”陆澄喉头动了动,轻轻的说着,又坐在谢青岚对面,细细的看了她一阵,这才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来,“你今日来这里,他可晓得?”
“他不晓得。”谢青岚如实回答,又看向檀心等人,“你们下去吧,我与二哥哥说说体己话。”
众人一一退出去,又将门掩住。谢青岚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今日哥哥要玢儿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缘故?非要亲子见我一会才好?”
陆澄的唇瓣抿得愈发紧了,深深看着她,过了半晌:“妹妹一向聪慧,总该知道我什么意思的。秋瑟与我说了你的话,妹妹好狠的心肠……”
“不是我狠,而是明知不可能的事,我根本不会抱有半点希望。”谢青岚一笑,“哥哥与冯家女儿议亲,乃是最好的结局,对陆家和哥哥,都是最好的。”
陆澄面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看着谢青岚,目光闪烁如同晨星:“你、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何苦说这话来剜我心?”他身子绷得那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弛下来,“这么多日子,我想念你得紧,想好好看看你……”
“哥哥如今看着我了。”陆澄的心意,要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但动容和动情却没有任何关系的,“有些话,不是我不说,就不会变成现实的。哥哥,婚事这事,不是你喜欢与否能决定的。陆家现在这局面,哥哥和二姐姐的婚事,都是虚的。冯家虽不入仕,但称一声‘清流’也是可以的,如此的人家,对于陆家才是最重要的。陆家需要一个人来整顿了,而冯家女儿是最好的人选。哥哥任性,却也别忘了,你总会成为陆家的家主,不是哥哥喜欢与否能决定的。”
也不等陆澄回答,谢青岚再次笑道:“青岚说过了,哥哥还是青岚的哥哥,这点毕竟是不会变的。”
“是了是了。”陆澄喃喃自语一般,那样急切的瞧着谢青岚,满目哀伤,“我娘和姐姐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如何肯对我卸下心防?妹妹,青岚,我只想你晓得,我对你……”
“我一直是晓得的。”谢青岚平静的抬头,打断他,“可是我更晓得,我要的东西,哥哥给不起。”
“你要什么?你从来不与我说,我如何知道?”陆澄一双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辉,目光炽热,“青岚,你要什么?”
“我想要安定,我要求的不多,我只想我未来的夫君可以护着我。就算身处逆境,他能给我他绝对的支持,好让我不那么孤独,好让我可以走下去。”谢青岚道,“可是二哥哥,你给不了我。外祖刚愎自用,外祖母软弱可欺,你娘和姐姐看我又不甚顺眼,还有诸如杨氏这样的人盯着我。你说我能如何?或是外祖发怒之时,你能做什么?你的确是尽了你最大的能力保护我,可是你保护不了我,因为给我最大伤害的,都是你的至亲。”谢青岚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反倒是愈发平静了,静静的瞧着陆澄,过了好一会子,才说,“二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罢了,起身,“便不耽误哥哥时间了,二哥哥总是我哥哥的。”恼了也好,恨了也好,总比这样三个人牵扯不清来得好。
从鸿宾楼出来,不觉街上人山人海,脸上皆是洋溢着无比的欢心和笑容。方才而来的烦躁也似乎被这气氛给冲淡了,谢青岚携了如心檀心,游走在人群之中。头顶上的灯谜叫许多人驻足,三女行走不多时,被人群给冲散了。
什么叫随波逐流,谢青岚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跟着人群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正在伤神自己要不要回府,手腕忽然被人携住,唬得她忙往后退一步,想要挣开,但那手用力太大,实在不是她能挣开的。
谢青岚张皇之下,也不顾礼数了,扯开嗓子没命的嚎,但那声音甫一出口就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了。
直到被拖进了一旁的小巷,谢青岚才奋起要咬在那人手上。但她快,对方更快,不待她咬下来,就抱着她抵在墙壁上,唇瓣就势压了下来。
谢青岚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感觉对方唇舌的进犯,一口就咬在对方唇上,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要被强哔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