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和秦二来清远帮着秦博阳料理迎亲的事情,但是与纪家人的接触并不多。他们也并不是忙的分不开身,以纪晓棠在旁边的观察,他们有故意躲着纪家人之嫌。
在纪老太太跟前还不明显,但是到了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跟前,就明显多了。秦博阳似乎也不愿意他两个堂兄多与纪家人接触。
至于秦大奶奶和秦**奶却是都没来,只打发了两个管事的媳妇来。据说,是秦家刚回到怀远,家里有太多的事情要料理。
纪晓芸当时待嫁,这些事情根本就看不到。可是今天却说出这番话来,更确定是有人挑拨、撺掇了。
别的事情不好说,这件事,却必定是秦家的人说的。
“哎呀……”纪晓棠说的有理有据,纪老太太不能不点头。“晓芸的婆婆是个老实人,话也少,没那么多心思。不应该是她说的。也不可能是博阳那孩子说的。莫不是,秦家下人里头,有不省心的?”
“方才叫了腊梅和丁香来问,晓芸身边都是咱们家的人,并没有特别得脸的秦家人。”纪二太太就道。她因为担心纪晓芸,给为纪晓芸安排的十分周全。没有秦家的下人可以避开纪家的陪房们,在纪晓芸跟前说挑拨的话。
“哦……”纪老太太就皱眉,半晌才又道,“这,或许是一时看不到也是有的。”
纪老太太无论如何不肯去怀疑秦博阳和王氏。
“他们母子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哪里会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必定是有的下人不好。等我叫了晓芸她婆婆来,好好问问她。这样的下人,还是早些打发了,免得一家子不得安宁。”纪老太太就说道。
“祖母要是这样做。姐姐第一个就不高兴。”纪晓棠就说道。
纪老太太想了想,就不说话了。
纪晓芸和纪二太太从纪老太太院中出来,等回到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就见纪二老爷正在榻上喝茶。
“你们去哪里了?”纪二老爷就问。
纪二太太就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
纪二老爷也皱眉。
“博阳可有什么不妥?”纪二太太又问纪二老爷。
“倒是没什么大的不妥。”纪二老爷说的很中肯,他主要又考校和教导了秦博阳的文章。“虽是考中了秀才,可功底并不扎实。这孩子很聪明,文章花团锦簇。却言之无物。他若是不肯下苦功夫改。功名沿途,怕只能就此止步了。”
至于家事,纪二老爷也曾略和秦博阳谈了谈。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这姑爷是极聪明的,咱们晓芸和他比较起来,哎,就是个傻丫头。”纪二老爷叹道。对于这一点。在给两人定亲的时候,纪二老爷就知道了。
聪明并不是坏事。只要肯用在正途上。而且有纪家在,纪晓芸在秦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那就叫程嬷嬷来家里问问吧。”纪二老爷想了想,就又说道。
纪二太太点头,立刻吩咐下去。找借口将程嬷嬷叫回来说话。
纪二老爷的目光就又转向纪晓棠。
“晓棠,开席之前我见你跟你小叔咬耳朵,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爹爹。并没别的事。”纪晓棠就笑了笑,“小叔安排了人往怀远去。去的日子久了,我就问问。”
纪家在怀远并没有什么产业,纪三老爷安排人去了很久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去查访秦家了。
“肯定又是你的主意了。”纪二老爷就道。
“我就是觉得奇怪,心里头放不下。”纪晓棠就道,“查查怎么说,若有不好,大家早做商议。若是都好,咱们也能放心。”
“嗯。”纪二老爷轻轻点头,并没有说纪晓棠做的不好。“等人回来,查到什么,立刻告诉我。”
“好的,爹爹。”纪二老爷这样说,其实就是很赞同纪晓棠的做法。
转天上午,纪家一乘小轿,将程嬷嬷接了回来。
“嬷嬷辛苦了。”将程嬷嬷接到纪二太太的上房屋里,纪晓棠笑着请程嬷嬷坐下。
“分内之事,不敢说什么辛苦。”程嬷嬷就道。
“嬷嬷在清河胡同这些日子……”略寒暄了两句,纪二太太就急着转入正题。
“太太和三姑娘特意将我叫回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了。”程嬷嬷这并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话。
“是的。”纪晓棠就点头,将纪晓芸最近的变化,特别是昨天所说的话都简略地跟程嬷嬷说了。
“……托付了嬷嬷,问别人不知道,嬷嬷肯定是知道的。晓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究竟是谁挑唆了她?”纪二太太就问。
“……惭愧!”程嬷嬷没说话之前,先道了一声惭愧。
纪晓棠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别人我是不说的。可太太和姑娘这般信任我,我也不敢避嫌疑。……二姑娘周围,除了姑爷,在没谁能让二姑娘这样信服,对二姑娘有这样的影响!”
“竟然是博阳!”纪二太太吃惊。
“我不敢胡乱编排,我从未听见姑爷对二姑娘说过任何纪家不好的话。相反,有时候姑娘犯了左性,姑爷劝导姑娘,说的都是风光霁月之言,就是我也不能不说姑爷知书达理。姑娘很听姑爷的话,就是换做老太太,也说不听姑娘的,姑爷一说,姑娘就肯听了。”
“不是晓芸的婆婆?”纪二太太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程嬷嬷。
程嬷嬷摇头。
“秦太太与姑娘说话,每次我都在场,她并没有与姑娘避开我私底下说过话。”唯一能够避开程嬷嬷,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给纪晓芸洗脑的,只有秦博阳。
纪二太太皱眉半晌。就叫了程嬷嬷到近前,就细细打听起纪晓芸和秦博阳婚后的生活来。纪二太太说话的声音极低,似乎是避讳着纪晓棠。
纪晓棠知机,还略略退开些。
然而,纪二太太和程嬷嬷的一些话,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纪二太太问程嬷嬷,秦博阳有没有跟什么丫头过于亲密。又问程嬷嬷秦博阳和王氏有没有觊觎纪晓芸的嫁妆的表现。
程嬷嬷的回答。似乎让纪二太太很放心。
秦博阳对纪晓芸十分专一,对秦家为数很少的丫头也好,纪家陪嫁过去的大小丫头也好。都是正正经经,从不亲近。
程嬷嬷还告诉纪二太太,有一次纪晓芸不在屋子里,秦博阳从外面回来。一个小丫头给秦博阳端了茶,正好被回屋的纪晓芸看见了。纪晓芸还因此发了脾气。让人打了那小丫头,然后就将那小丫头打发到外院去做了粗使。
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长的也并不出色,微微有几分姿色罢了。
纪晓芸竟然是醋劲十足的人!
这又让纪二太太吃了一惊。
至于纪晓芸的嫁妆。王氏和秦博阳的姿态都摆的很正,王氏根本就不提这件事,而秦博阳……
“姑娘曾提出。要让姑爷帮着管她的几处陪嫁,姑爷都摇头拒绝了。说是老爷和太太这里都安排妥当了。他也不善经营,要专心读书,为姑娘挣一个诰命。”
问完了程嬷嬷,纪二太太不禁迷惑起来。
秦博阳在她最担心的几件事上头,都做的相当完美,让她十分放心,且还觉得这个姑爷人品不错。但是纪晓芸的变化,还有说出来的那些话……
“莫非是我们多心了?晓芸那孩子……”
纪晓芸被纪老太太教导的,性子上很多方面都随了纪老太太。
“凭我姐姐自己,说不出来那些话。”纪晓芸干脆地道。
这秦博阳真是让人放心,又让人不放心,纪二太太叹气道,一时之间纠结极了。
程嬷嬷欲言又止,就看向纪晓棠。
“娘,如今姐夫人在清远,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他就算是想做那些事,可做的成?只要他不是笨人,肯定不会露出来。”纪晓棠就道。
程嬷嬷微微点头。
“你们是说,晓芸她所嫁非人?”纪二太太就道。
纪晓棠不说话,程嬷嬷也不开口。
“我就说,这门亲事做的太仓促了!”纪二太太叹气,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可怎么办?”
“娘,你别急。爹爹应该早就心中有数吧。”纪晓棠忙道,“只要将姐姐一家留在清远,有咱们一家子照看着,秦博阳就是一条狼,他也得装一辈子羊。”
只是这样,纪家人就要辛苦一些。
但是为了纪晓芸,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显然是不怕辛苦的。
“姑娘对我也有些微词,只是还不敢明着说出来。”程嬷嬷突然又道。
纪晓棠并没有吃惊,因为纪晓芸已经在她面前抱怨过程嬷嬷了。
“她是那样的性子,请嬷嬷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是站在嬷嬷这一边的,嬷嬷尽管一切照着原来的样子,不必管她高兴不高兴。”纪晓棠就道。
“正该这样。”纪二太太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忙跟着说道,“嬷嬷的一片用心和辛苦,我们都记在心里。嬷嬷能保全了晓芸,就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
程嬷嬷只好点头答应。在她当初答应陪着纪晓芸出嫁的时候,其实就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劳心劳力,还不讨好。好在,嘱托她的是明白人。
纪二太太就要留程嬷嬷吃饭,程嬷嬷摇了摇头。
“太太和姑娘叫我回来说话,我这一回去,二姑娘那只怕就要有话说。我早些回去,也省些事。”程嬷嬷就说道。
纪二太太十分过意不去,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才让人送了程嬷嬷回去。
“多亏有程嬷嬷。”纪二太太就道。
纪晓棠点头,如果不是程嬷嬷,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办不来这样的差事。其实,这个差事,对程嬷嬷来说都是为难的。
转眼,就到了五月间,已经是初夏的季节了。隆庆七年这个春天,任安府各州县普遍出现旱情,清远这里情况稍好,却也仅仅下了一场雨。然而即便是这场雨,也无法真正缓解旱情。
民间已经有了普遍的焦虑情绪,纪家田庄上因为早就不惜银钱和人力挖了深井,就比别的庄田上境况都要好些,然而往比往年,却是大大不如。
纪家上下因此都很忙碌,也少不了被民间焦虑的情绪所影响,就是平常从不问这些事的纪老太太就听到了风声,叫了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过去询问,是不是遇上了荒年。
本来就事多,纪晓芸那边偏就不省心。
纪晓芸的日子过的很好,王氏是最慈祥不过的婆婆,秦博阳与纪晓芸夫妻恩爱,对岳父一家也恭敬有礼、言听计从。
本来应该是省心的,如果不是纪晓芸回来说,她要去怀远。
纪晓芸这话没敢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说,是前两天来纪家,私底下跟纪老太太说的。纪老太太心里头当然舍不得孙女,就没有点头。结果纪晓芸很不高兴,还在纪老太太跟前落了泪,最后怏怏地走了。
纪老太太心里头藏不住话,等纪二老爷到她那里请安,就把这件事说了。而纪二老爷转头,就跟纪二太太商量这件事,自然也没瞒纪晓棠。
“要不,叫亲家太太和博阳过来问问。”纪二太太就道。
“娘,千万不要。”纪晓棠忙说道,“叫他们来,也于事无补。咱们只当没这回事,慢慢看他们要怎样。”
“嗯,先要沉住气。”纪二老爷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纪三老爷打发去怀远的人终于回来了。这一次,终于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
秦家是在钦州败光了家产,将房子等都卖了还债,没法子,才回祖籍来的。祖籍这边,毕竟还有老宅子可以居住,另外还有祖上留下来不准买卖的几亩田地,温饱总是够了。
然而,也仅仅是温饱罢了。
“竟然是这样,秦博阳这小子,瞒的我们好紧!”纪二老爷大吃一惊。
“怪不得秦大和秦二要避着咱们,不肯跟咱们多说话!”纪二太太也道。那肯定是怕被纪家人问出破绽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