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不是买的, 是借来的，得还。
不光是牛车得还，就连齐瑞买回来的那些肉，还得因为借了人家牛车这事, 割了半斤送人家家里去。
齐瑞端着碗, 牵着牛车, 一面走, 一面暗想, 为什么这牛车就不能是自个家的呢？
或者说, 为什么他们家，就不能有一辆车？
为着这事，到了晚上都躺在床上睡觉了，他还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折腾。
翻身的动静弄得有点大, 惊动了一张床上躺着的王秀兰，“相公，你怎么了, 还不睡觉啊？”
“没事，就睡了，就睡了。”齐瑞嘴里面应着, 脑子还在那里飞快的转着, 琢磨着明天一定得寻个机会, 好好的跟刘春花说道说道, 关于这个买一辆车的重要性。
要不然每回借人家一次牛车, 就得还上半碗肉, 他看着都心疼。
所以啊，这牛车还是自个家有的好。
于是第二天早上，母子两个在蘑菇房里摘蘑菇的时候，齐瑞凑到了刘春花跟前，“娘，你看咱们家这蘑菇和木耳长得好吧？”
“嗯，是长得挺好的。”刘春花点着头，还很难得的夸了齐瑞一句，“你娘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本事。”
想当初啊，四个孩子里面，最让刘春花操心的就是齐瑞了。没曾想，齐瑞倒是有造化的，自个把媳妇给娶回来不说，如今还能在大冷的天把蘑菇种出来。
这本事，放眼整个齐家村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想到这，刘春花就觉得满心的安慰了。
可刘春花这边是安慰了，那边齐瑞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的牛车比亚迪呢！眼见着刘春花十分难得的都夸了他一句了，齐瑞趁热打铁，“娘，你看这边的，那都是新移植过来的。我算了下，怕是在年前，咱们每天都能摘上六七担的蘑菇了。”
“真的啊！”刘春花惊呼！
“那当然了，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呢！”所以，买牛车吧，快点买牛车！
“真是祖宗保佑了啊！”刘春花感叹道，“老三，一会你跟你爹卖完蘑菇后，记得去肉摊上买个猪肉回来。”
买猪头？
齐瑞懵了一下，“买猪头干嘛？”不是应该买牛车吗？
他这话，换来了刘春花嗔怪的一句，“你这孩子，买猪头当然是祭拜祖宗的啊！”希望祖宗保佑，齐瑞能够一直这么“懂事”下去！
可惜的是，刘春花的这片慈母心，此刻的齐瑞压根就没有领会到。他这会心心念念的想着他的比亚迪牛车，脑子实在是不够快，跟不上刘春花这般跳跃的思维。
不过齐瑞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想不通的事情，他不爱钻牛角尖。比如说，此刻。他是没想明白蘑菇长得好，跟要买猪头祭拜祖宗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他那颗想买牛车的心，是不会被这么点挫折就给打败的。
“娘，咱们买辆车吧。” 既然暗示不行，那就直接了当的说。
“什么，买车？”
齐瑞，“对，买车。你看咱们每天都要去一趟城里卖蘑菇。这天天的去找三叔家里借，也不是个事啊！”完了怕刘春花不同意，齐瑞还不忘加上一句，“再说了，这借上一回送半斤肉，那要是天天借，那咱们不得天天送啊！”
别说，就是齐瑞后面的这句话，真把刘春花的心给打动了。
要说刘春花这人吧，性子就不是个爱占人家便宜的。要不然上回村里人帮齐瑞的事，还有昨天借牛车的事，刘春花不会立马就割了肉去还人情。
一次两次这样的人情，割点肉还了就换了。可要是次数多了，就像齐瑞说的那样，天天去借，那不得天天都割肉过去？
眼下是初冬，距离过年还有小两月呢！这一天半斤，两月不得三十斤！
掰着手指头这么一算，刘春花立马倒吸了一口气。
三十斤肉，那还真不少了。要真这样，刘春花觉得，这车，是真有必要买一辆了。
齐瑞在一旁看着刘春花来回变化着的神情，虽说刘春花后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了，可齐瑞瞧在眼里，心里却在暗喜。
不说话没什么，关键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才行。
……
刘春花还真就把齐瑞的话给听进去了，并且也认真的思考过了。正是因为认真思考过了，所以在把蘑菇装到照旧是借来的牛车上后，对着准备要去城里的齐瑞和齐满粮道，“我也跟着一起去！”
这话一出口，齐满粮面露为难的先看了一眼牛车。
牛车位置拢共就那么点，上面装满了蘑菇和木耳，能留下坐人的空间还真不多。这刘春花要是跟着去，三人坐起来，只怕会有点挤。可还没等齐满粮开口，齐瑞先欢喜的应道，“哎，好！”
就是要刘春花跟着去啊！
她这么一去，齐瑞在心里估摸着，怕是这买牛车的事情，今天就能搞定了啊！至于牛车会挤？
挤怕什么，哪怕是这次让齐瑞走路去，把位置让给刘春花和齐满粮去坐，齐瑞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要能帮他把车给买了！
于是，这回去城里卖蘑菇，又多了一个刘春花。
……
照旧跟昨天一样，一行人先去了齐贵的杂货铺。
只是令齐瑞惊讶的是，他这边刚把牛车赶到店门口，还没停稳呢！里头的钱翠华立马就跑出来了，“哎呀，爹娘，老三，你们可算是来了。”
都让她盼了一早上了。
她自个跑过来还不算，还扯着嗓子对着里头喊，“当家的，快出来，老三送蘑菇来了！”
瞅着钱翠华这急切的模样，不用说，齐瑞心里头也明白了。怕是昨天的蘑菇销量不错，他这个二嫂尝到甜头了。
事实上，确实就跟齐瑞想的差不多。但是呢，一开始却并没有很好。
毕竟齐贵这杂货铺位置是真不怎么好，就算是从齐瑞这里批了蘑菇来，可照旧买的人不多。
这倒不是没有人买，而是大部分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这里也有蘑菇卖啊！
眼见着一上午的时间都过去一大半了，蘑菇压根就没动，当时的钱翠华，别提心里有多着急了。
从齐瑞这里批蘑菇，价格也并不便宜，毕竟季节摆在那里。要是这么些蘑菇没能卖出去，只怕他们这些年挣的银两，一小半都得折进去了。
怎么办？
最后，还真被钱翠华想到了办法。
她让齐贵帮她担着，直接担到了临街的口子处，学着齐瑞那样，就在街口那里卖！
别说，那地方虽然不是集市，也不是专门卖菜的地方，可架不住她这蘑菇长得好，又不是应季的季节，稀罕的很。
这回没花多长时间，蘑菇很快就被卖完了。有些没买到的还在那里嚷嚷，说她怎么不多备点。
钱翠华便道，“我店里还有！”顺带着，就把这些人给拉到店里去了。到最后，不光是蘑菇卖完了，店里其他的东西也跟着卖出去不少。
也正是因为卖得好，钱翠华今天要的蘑菇，比昨天多了一倍！她都算好了，一会还跟昨天一样，担到街口去卖，在那边卖着蘑菇，拉着客人。这样多拉上几天，等顾客习惯了，也知道她这里有蘑菇卖了，后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关于钱翠华的这些个生意经，齐瑞没关心，反正他这会的心思，都在牛车上。
从钱翠华这里离开后，一行人赶急赶忙的赶到集市上去了。一到了那儿，照旧和往常一样，人群自然就围了过来了。
待到蘑菇卖完，刘春花喊上齐满粮，让他把牛车，拉到西街那边的集市上。
齐瑞心里顿时一跳，暗道了一句，来了，车要来了！
果然，这回刘春花没让齐瑞失望。
所谓的西集市，就是专门卖牛马家畜一类的地方。一走到那儿，便能看到有不少人牵着牛或马在路边售卖。当然除了这两样家畜，像什么猪啊，羊啊，狗啊什么的，都有。
许是家畜成群，这边集市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的味道。
刘春花让齐满粮把牛车停在街口的马路边，嘱咐齐瑞在那里守着，他们两个进去看看。
齐瑞想着自己也不懂，去不去的，其实也无所谓。于是便对刘春花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老老实实的守在这里，等着他们俩的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等到老两口的回来。
最先出现的，是刘春花的身影。
齐瑞看到刘春花的那一刻，眼睛立马就亮了。然后睁大了一双眼，一直盯着刘春花的后面看。在刘春花的身后找了一会，终于，让齐瑞在茫茫人海和动物群里找到了齐满粮……
然后的然后，齐瑞傻掉了。
……
寒风冷冽，古道边上。
前有一辆牛车，飞奔而过，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后有……
齐瑞说不下去了。
他停了下来，拿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面带悲切的看了一眼自个身后的车。
一辆崭新的大板车！
这辆车，就是刘春花和齐满粮在西街上，逛了接近一个时辰，方才买回来的。
齐瑞此刻还记得，自己先前抱的希望有多高，当看到这车的那一刻，他的失望和落差，就有多大。
说好的比亚迪牛车呢？你特么的给我一辆大板车，不给牛，是闹哪样啊？
刘春花答曰，“牛会有的。”
只不过这牛暂时还在牛妈妈的肚子里，毕竟这市场上的成年牛价格太贵了。刘春花仔细算了一下，买一头这样的牛，太亏了。
所以刘春花放弃了买成年牛的想法。她打算等开春了之后，看附近几个村子有木有人买小牛犊的，到时候买上一头，自己养着就是。不过就算小牛犊买回来，再没长成之前，怕是都不能拉车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再没有牛拉车之前，这拉车的活，齐瑞得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