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家的继子。

没把他当外人。

老爷子简单的两句话,等同于宣判了他死刑。

心痛吗?觉得不甘吗?想要毁灭一切吗?

容烁低垂着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这样的结果,他早该想到了不是吗?从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容玉宇,从他在人前只能喊他容叔叔,从他跟着自己的母亲入住容家,被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介绍自己是母亲未婚生育的儿子开始,他就注定了这一生都不可能被容家承认。

他是容玉宇婚外情的产物,是他一辈子的污点。只要他存在,他的这个污点就不可能消除。一旦被政敌所知晓,就会成为他们打击容家的把柄。

说起来,如果没有容蕊,他才是容家的耻辱,是容家极力想要抹去的存在。在自己母亲还未嫁入容家,在宗听雁生了个女儿后,老爷子便想对他们母子二人下狠手。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们也许早就被秘密处置了。

而容晏呢?

即便他被容家所厌恶,可他依旧是圈子里皆知的容家少爷,是父亲原配宗听雁所生的儿子,比任何人都要名正言顺,比任何人都要出身高贵。

宗听雁是清流贵族之后,而他的母亲,只是世家子弟眼中的商人之女,谁高贵谁低贱,一目了然。

外界对自己的议论,他不是不知道。

私生子、野种……不堪入耳的话他都听过,小的时候还会因此愤怒,如今,他不过一笑了之。

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又如何?宗听雁都能输给自己的母亲,容晏,也必将会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父亲对母亲百般疼爱和顺从,老爷子因为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而留有一丝愧疚。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容蕊是容家最宝贵的存在。

在容家,最为看重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只要她还姓容,谁都别想动摇他们三人在容家的地位,哪怕那个人是老爷子也不行!

眼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被自己的亲爷爷逼迫,心中想必更加不好受吧?

想通了这些,他心中因为老爷子这番话而产生的郁气顿时消散得差不多。

来日方长,他们且走着瞧。终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对所有人宣布,他是容玉宇的亲生儿子,是容家的大少爷,而不是容玉宇的继子,欧以荷带来的拖油瓶!

“呵,那我就想不通了。”雷霆夸张的笑着,眼底是淡淡的讥讽,“一个继子而已,老爷子你居然把他当成亲孙子来疼爱,却对自己真正的孙子视而不见,甚至于还逼他交出权力来!谁家摊上这么个爷爷,只怕都恨不得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容家果然是一滩污水,其间藏污纳垢,让人既厌恶又恶心!

老爷子也怒了。

自己被个小辈连番质问,什么颜面都丢尽了!好在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有其他的外人在场。不然的话,他以后还怎么出门?还怎么见人?

“这是我们容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不想再理会雷霆,容安顺对着容晏沉声道,“我只问你,你交不交出来!”

容晏没吭声。

等了半天,容安顺急了,狠狠的拍桌,“当初让你去部队的时候我怎么说的?这些都是属于烁儿的,你不过是暂时代替他的位置而已!如今你翅膀硬了,就不想交出来了是吗?!”

他脸上的神情很愤怒,眼底都是对容晏的厌恶。

如果可以,他当真此生都不见这个所谓的孙子一面。

这个人从出生起就是个不祥的命,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当初要不是看在……自己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在容家待那么多年?!

万一他克死了容家所有人,到时候到了地底下,他要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无论如何,容家也不能倒在他手上。

“老爷子也别忘了,容家在得到那个位置之前都要先经过一番考验。”雷霆知道容晏不善与人辩驳,也不顾容安顺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径直道,“我想问,容烁做过什么能让他爬上那个位置?是爬了哪个女人的床还是抱了谁家的大腿?”

“我老大坐上那个位置,是他出生入死多年,靠着自己一点点功绩累积起来的!再者,你认为就你这么一个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所谓的容家继子,会坐得稳那个位置?!”

真是异想天开!

没有实打实的功绩就想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想想他能不能镇得住!就算上头的人答应又如何?底下的人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是要服从命令,但是一个此前从未在军中担任过职务的小白脸想取代别人的位置,也不问他们的拳头答不答应!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雷霆讥讽,饶是容烁已经竭力忍耐,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像是条毒蛇。

阴冷,危险。

然而雷霆是什么人?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执行过各种变态高难度任务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的眼神吓到。

“烁儿能不能坐得稳就不需要你费心了。”容安顺冷冷道,“即使你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已经和上边的人商量好了,你只需在这份文件上签字便可。”

说完,他把自己面前摆着的文件推到两人面前。

推荐信。

不用看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雷霆抬手就想把它撕了。

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容晏却伸出手拿了笔在那份文件上痛快的签了名,倒是让得容安顺和容烁都有点不敢相信。

在他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长期游说的准备。尤其是刚才雷霆的那番话,他们都认为那是容晏的意思。

不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确认没有不对的地方,容安顺当下又是毫不客气的送客,“既然你们都不想多待,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

恨不得两人立刻从他面前消失。

容晏也不多停留,甚至于对着容烁那得意的眼神也视而不见,只是对着雷霆示意,转身便走了出去。

雷霆还在郁闷中,本想多说几句话,可容晏都走出去了,他也没辙了。

只得立即跟上。

谁知道两人刚从楼上下到客厅,正好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容玉宇和欧以荷。

许是因为在自己家并无外人的缘故,容玉宇脸上少了点在外面的严肃,在看到自己身旁的女人时,眸中多了点温柔。

欧以荷则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了两个孩子,不能与那些刚结婚还处于甜蜜期的夫妻相比。可眼下,欧以荷宛若无骨的攀着他的胳膊,媚眼如丝。即便已经是上了年纪,那身材依旧跟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脸庞隐约可见有了鱼尾纹,但因为她注重保养,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上十岁左右。

而且,她比那些稚嫩的青涩的少女,多了份诱人的成熟,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全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男人看了基本上把持不住。

妖娆妩媚,举手投足间有着养尊处优的慵懒,更有着无以言语的骚气。

若是纪箐歌在场,只怕就会瞬间了然,为什么宗听雁会输给欧以荷了。

容晏和雷霆撞见他们的时候,两人正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根本没有在外面的端庄自持。

臭不要脸。

雷霆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到底是没把话说出来。

两人见到容晏,显然也是愣住了,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最终化为连对待陌生人都不如的冷漠。

“你怎么在这里?”容玉宇眉眼间都有了怒气,想也不想的骂道,“我欠你的还是怎么样?你还敢踏进这个家!简直是晦气!晦气!”

欧以荷没出声,只是抚着容玉宇的后背,一副贤妻良母无比体贴的模样。

上次容晏来京城,他是知道的。只是在得知老爷子要他回容家之后,他便找了个借口搬出去住几天,为了就是不见这孽子一面。

他命中带煞,万一克死了自己,怎么办?!

“给我滚!”见容晏不出声,容玉宇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吼道,“滚出去!”

雷霆的脾气顿时上来了,刚想出声骂回去,容晏却不动声色的摁住了他,旋即与两人擦肩而过。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直到容晏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容玉宇还是怒意难消,原先的好心情不翼而飞,“真是气死我了!”

欧以荷无声的笑了,在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却温柔道,“要是你不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偷偷联系个大师,让他来家里看看。”

若是被人知道堂堂容家还请所谓的风水师,肯定会被人诟病,所以这事情只能私底下来。

“辛苦你了。”容玉宇头痛的捏着自己的眉心,什么心思都没了,“我不舒服,先上去歇会儿。”

欧以荷还是那温柔顺从的模样,“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

容玉宇感叹两声,见到刚从书房走下来的容烁,又是愣了。

他对这儿子始终有愧。也因此,每每见了他总觉得不自在。

好像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

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他是个薄情负心又没有担当的男人。

这些都是他极力想逃避的。

那个男人不是他。

这么多年,他爱的人只有欧以荷,即便是被迫跟宗听雁结婚,可婚后也是对她不冷不热,甚至还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和她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

虽然他不能认容烁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下,他在容家的地位稳固无比,无人可撼动。而未来的一切,也都将是他们兄妹的。

难道身份比实实在在的权力还要来的重要吗?

容晏有着身份,可他现在的情况,难道容烁都看不见?

自己已经是做到了一个父亲所能做的。

心底又是安慰自己几遍,他对着容烁点点头,“你陪你妈说会话,我先回房了。”

容烁应了一声,在得到欧以荷的示意之后,跟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如何?”一进门,欧以荷便耐不住心思,一脸急切的问道,“成了吗?”

她知道今天老爷子会让容晏过来,也知道他要他过来是所为何事。今天她跟着容玉宇在外面逛街,心却还在容家,想着到底能不能成功。

容晏脱离容家多年,他们也没有把握,他还会不会听从老爷子的话。

“他要是没有签字,老爷子怎么可能会放他走!”容烁春风得意,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好日子,“下个月我就正式上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欧以荷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脸上全是兴奋。

蛰伏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烁儿,我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欧以荷因为极度的兴奋,导致面容有些扭曲,“看谁以后还敢瞧不起我们!”

从政的向来看不起从商的,虽然那些贵妇人见了自己也会称一声容夫人,但私底下的议论多了去了。

她忍耐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到头了。

再过段时间,自己的儿子走马上任,她倒要看看,谁还敢碎嘴的说自己一句!

“只是……”还没等欧以荷高兴多久,容烁又有点为难道,“蕊蕊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蕊蕊?

欧以荷稍微冷静之后坐了下来,又变成了那个隐忍的女人,“她说了什么?”

自己的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和容家里的谁都不亲,平时见面除了打招呼,其他话都不会说一句。

即便她努力多年,两人之间也没有多少的母女情。

不过不要紧,她是自己亲生的,再怎么不亲近,也没有不管自己这个母亲的可能。

“她为了那个男人威胁我!”容烁想着容蕊的话,只觉得心中无比的厌烦,“明明我才是她亲哥,她竟然说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那个人!”

还?当真是可笑!

容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不是容晏的!

容蕊她是不是脑子抽筋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

欧以荷多少猜到了一些,瞧见自己儿子脸上的怒意,不在意的挥手,“她那是在怄气呢。你是她亲哥,她心中肯定还是愿意跟你亲近的。”

在容家,蕊蕊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所以,即使她真的说过这番话,他们也只能听着。

当初老爷子能痛快的点头让她进门,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个女儿。

“她简直是有病!”

容烁本来想继续抱怨,但在对上欧以荷那不赞同的神色时话顿住了。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失言了。

“烁儿,她是你妹妹!”欧以荷站了起来,“你以后就要到军中生活了,该收敛着点脾气。还有,即便蕊蕊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受着就是,不要跟她计较。”

“我们现在要紧的,是要跟蕊蕊培养好感情。等她愿意跟你亲近,以后还能少你好处?”

在即将出门前,她又转身道,“我会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聊的,你安心吧。”

出了门,欧以荷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倒了杯温水,返身进了卧室。

本应已入睡了的容玉宇靠在床头,手上夹着一支烟,烟雾萦绕中他的表情莫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喉咙痛还抽烟。”欧以荷走上前拿走他手上的烟,又是把自己手上温水递过去,“润润嗓子。”

容玉宇最满意她的便是这点。

她做什么事情都知道分寸,永远都这么得体和温柔,总是在自己最需要某样东西的时候送到自己手上。

最重要的是,她只能依附自己。就连欧家,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想起宗听雁来。

很俗的桥段。

因为门当户对,再加上当时宗家和容家一个阵营,于是,适龄的两人便订婚了。

宗听雁是权门家族出身,他原本以为,对方有着世家千金的知书达理,即便他不爱她,婚后两人也能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毕竟只是家族联姻,这样的婚姻想要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不想,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宗听雁被宗家娇惯得不成样子。没有名门千金的懂事,有的只是骄纵蛮横,以及她从她母亲身上继承来的尖酸刻薄。

其实当时的宗家已经是逐渐没落,但那时候容家正需要助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人便就此结婚。

婚后,他们其实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

毕竟那时候,宗听雁全身心的爱慕着自己,容貌也很出众,再加上以荷那时因为自己结婚而和自己闹别扭。于是婚后三天,他和宗听雁正式有了肌肤之亲。

再后来,便是她怀了孕。

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但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儿女成群呢?

对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曾期待过,也曾想着若是他争气些,以后容家的所有都给他继承也不是不可。

哪想,这孩子一生出来,便有高人上门,说是那孩子命中带煞,是罕见的天煞孤星命格。若是继续抚养,只怕会克死家里所有的人。

他原本不信,可后来几年家里接连不断的出了事情。等到五岁的时候,他终于是再也不待见那个孩子了。

而自从宗听雁怀孕之后,他又是忍不住和欧以荷勾搭上,每次都找机会和她翻云覆雨。甚至有一次,趁着家里没有人,他还偷偷把欧以荷带回容家,在他和宗听雁的那张大床上亲热。

那一次,他此生难忘。

紧张,愉悦……重重情绪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恶狠狠的要了她好几次。

偷情带来的刺激感让他越陷越深,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和欧以荷在一起的时候最为舒心。

宗听雁为人控制欲强烈,在那事上又放不开。欧以荷却不一样,她如水如云般柔顺,又善解人意,每每和她在一起,自己都能够放松全身心。

再后来,他开始有了离婚的念头。

只是那时候,宗听雁又怀孕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女儿。

别的家族都看重儿子,容家却不一样。能被整个家族捧在手里的,向来是容家的女儿。

而在此之前,他们容家已经有好几代没有生出个女儿了。所以,即便欧以荷又是侧面提醒了他几次,他还是没有提出离婚,甚至离婚的心思都没了。

母凭女贵,要是自己这个关头跟她离婚,只怕下一刻老爷子就要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也正是如此,身上背负着不详的诅咒的容晏才能继续在容家生活。

后来,孩子出生,果然是个女儿。

为此,他和宗听雁的感情又是增近了不少。

就连请来的风水师也说,他的这个女儿是个福星,能给容家带来无上的荣耀。

大喜之下,连带着看容晏也顺眼了许多。

可这样的喜悦没能维持多久。

刚给自己的女儿取好名字,却发现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说是容晏带着妹妹在家门口附近玩耍,然后被人给抢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老爷子一下子就病倒了。容家上下所有人全都出动了,可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最后,容晏被老爷子送走。作为那个被容家选出来牺牲的孩子,他开始了他的部队生涯。

以荷怀孕,医生诊断十有*是个女孩,这才让得老爷子重新活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把她接到了容家。

最后的最后,便是自己与宗听雁离婚,然后再婚。

“想什么呢?”欧以荷见他出神,不由得上前又靠近了几分,气吐如兰,手不老实的顺着他的肩膀抚摸而下,“想得那么入神。”

话语里暗含醋意,嗓音里却带着说不出的性感。尤其是那微张的嘴唇,就好像是在发射着某种暧昧的讯号。

容玉宇立即回神,不管不顾的放下水杯,然后用力一带把她带入自己怀中,急躁的亲吻起来。

房间内顿时响起了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呻吟声。

满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