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云霄殿”三个大字。

殿内歌舞升平,高坐于大殿的男子披着龙袍,懒懒散散的倚在龙椅里,抬眼打量着各国使者,半晌打了个哈切。

身着黑色朝服的百里涯端着衣袖站在一旁,朗声道:“各位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皇上特设下酒宴为几位接风洗尘,还望大家尽情尽兴。”

苍成稍微动了动,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窝着。啧啧,这百里涯想当皇帝想得连公公的活都抢了,还让不让跑龙套的活了?不过他倒是乐的轻松,反正他废帝名声在外。

三日后二十五岁大寿,太后交待同苏苏的册封典礼一同大办,大赦天下宴请众臣。这么大阵仗各国自然会派使者来苍鼎。

下方分别坐着雪域二王慕玉尘,凤翾左相司蔻笑若,北捷大将军户靶宬。

慕玉尘端起酒杯起身,一袭白衣胜雪,朝堂上一拜:“雪皇一直挂念陛下,想来苍鼎游历一番,可惜朝政繁忙不得脱身,特派本王想陛下献上贺礼。先干为敬。”说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有劳雪皇挂念。”苍成执起酒杯回礼,慕玉尘这才坐下。他不禁瞟向百里涯若有所思的面容。老狐狸知道慕玉尘与他交好,必定狗急跳墙,怕是近日就会有所活动。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寿辰,可是场鸿门宴!

在场众人各怀鬼胎,苍成转念看向席上另一名红装女子,询问道:“凤惜女王身子可好?”

凤惜女皇知人善任,在任期间,凤翾一度高度繁荣,人称新平盛世。先是有十三皇女聪明绝顶,后有鬼手机关师辅佐朝政,可谓百姓安居,国库富余。只可惜五年前鬼手机关师突然销声匿迹,女王又遭人暗算受伤,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朝堂也不如当年严明。

司蔻笑若傲然起身,红衣裹身,玉带束发,别有一番巾帼英雄的英气。她语气中讽刺与痛惜交杂:“启禀陛下,女王一切安康。若不是某些人暗中作梗,害的女王落下隐疾,换作女王身体强健之时,她怕是早就骑马扬鞭,自己来了!”

这某些人,讽刺的正是慕玉尘。

天下人皆知,邪蛊只有轩老会使,当年凤惜女王中的便是这邪蛊!索性慕玉尘及时出手相助,才救回女王一条命,只是女王自此落下病根,每逢初一便浑身疼痛难忍,几经折腾,身体越发虚弱起来。

可恨轩老拒不认帐,雪域人自然不肯将轩老交给她们,前些年因为此事两国多有摩擦,自此两国之间充满了不可描述的矛盾。

“小王不才,日后也定当为治疗女王尽心尽力。”慕玉尘对她的挑衅报以微笑,好脾气的承诺。

慕玉尘的宽宏大量让司蔻笑若的行为显得幼稚无比,她也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急于挽回颜面,冷哼道:“今个这么好的日子,那臭老头怎的不跟着来了?”

轩老被扣了顶谋害女王的帽子,雪域人自然对他语气不善,被为难讽刺的情况不在少数,慕玉尘仿佛练就了刀枪不入之身,笑容不减:“轩老近日遭人暗算受伤,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听到这个消息,司蔻笑若英眉一挑,哈哈大笑:“老天长眼啊,终于有人收拾他了。这臭老头不是仗着自己会毒嚣张得很?怎么现在还被反将了一军?真真是大快人心!”

她说得过分,百里涯没有半分要阻止的模样,以不变应万变。从他的角度来说,司蔻笑若越是作死挑事越是有利于他。试问雪域跟凤翾打了起来,还有闲情逸致来插手苍梵的事吗?

只是苍成可不想出现这样的局面,抿了口小酒,悠闲的打断二人的争锋相对:“司蔻大人,今日别提不愉快的事。”说罢督了眼章恕。

“陛下……”一边侯着的章恕看懂了他的意思,顿时拔高了声音:“上歌舞――”

舞姬涌入,司蔻笑若这才作罢,愤愤坐下:“哼。”

乐声绕梁,一直默不作声的户靶宬带着高原红的黑黝黝的脸这时才咧出个笑脸,咽下酒水,抬头向随从感叹:“苍鼎果然美女如云。”

户靶宬除了战绩,最出名的就是好酒色,这个“北捷使者”的肥差,也是他自个抢来的。北捷一直觊觎苍鼎肥沃的土地,这也是他们频频挑事的原因。

百里涯思量一番,出口挽留:“户靶大人喜欢就好,不妨在苍鼎多游玩几日。”苍成眯着眼睛看他,不知百里涯想做什么。

“难得相爷如此盛情,本将军自然愿意!”户靶宬嘿嘿一笑,这不正合他意?环顾四周,他咂巴咂巴嘴,目光在司蔻笑若的胸前徘徊:“不过要说这美女,果然还是凤翾女子最有味道。”

司蔻笑若怒极反笑,媚媚的起身走近他,柔声道:“好看吗?”户靶宬一下被迷的七荤八素,正要点头,颈间传来一股寒意。司蔻笑若袖中一柄长剑已然抵在他喉间:“信不信姐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户靶宬嘴唇一扯:“真是泼辣,本将军喜欢!”

“二位,在我苍鼎皇宫动刀动枪,不知是什么意思?”苍成的声音介入,司蔻笑若这才收手,愤然道:“陛下,这酒,恕笑若食之无味,先行告辞!”

苍成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盯着愤然离场的司蔻笑若,苦笑道:“凤翾女子真是定个的真性情。”

*

“交给百里清。”

知良宫内,钱来来瘫在太师椅上,懒洋洋的朝兰子希挥挥手中宣纸。赫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幸好兰子希脾(够)气(理)好(智),不然她都不知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兰子希施施然走近,执起那张纸反复查看了一番:“这是什么?”

“炮灰谋反攻略啊!”钱来来在茶几上摸了块糕点塞嘴里,理直气壮的说:“谋反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谋吧。本小姐连夜赶草出白痴皇帝生日那天计划的具体安排,不用崇拜姐,宫斗上位分分钟的事~”

喝飘柔,就是这么自信。

兰子希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再低头一字一字的咀嚼一番,最终放弃:“不……我是说,这写的都是什么鬼?”

难道钱来来使用脚写的字?字跟被狗啃了似的,她压根就没看懂一个字。

“这么详细的计划你都看不懂真是没救了……”絮絮叨叨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兰子希的“看不懂”单指自己惨不忍睹的毛笔字,瞬间炸毛:“你竟敢质疑本小姐优美的字体,我、友尽!”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兰子希又看了看她的字,终于掩饰不住鄙夷之情,嫌弃的把宣纸丢回去:“字写的难看干嘛不叫我帮你……真是够了,能看懂你字的人还没出生好吗!”

这都快相当于达芬奇密码了,落到敌人手中都不知道上面说的啥。

“谁说我不会写的,这是艺术,你们凡人不懂!”钱来来临死挣扎。谁说没出生的,苏缪就看得懂啊!

“你的良心痛不痛?”兰子希满脸冷漠。

这她就不开心了,她可以自黑(绝不,本小姐这么优秀根本就不需要黑你们都是嫉妒!),但绝对不能被人黑!

钱某人坐起身子一本正经的教育:“这都看不懂,就你们这智商还谋反,趁早洗洗睡算了。本小姐的字以后都是分分钟会进博物馆的绝世珍品好吧!一点都不懂欣赏。”

“是以绝世难看闻名的吗?”兰补刀。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轰得她身心受创。钱某人泫然欲泣:“我跟你讲,我心灵受到了创伤我不干了!”

“可是真的看不清,劝你去儿童学堂回炉重造。”兰子希不忘再次强调,说道:“你把内容告诉我,我转达给百里大人。”

“说我字丑还想从我口中套话,做梦去吧!”钱来来幽怨又愤恨的白了她一眼,小嘴翘得老高。兰子希哭笑不得:“钱来来写字一级好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下五千年只此一家,够了吧?”

“做人要谦虚,就算知道人家的优秀也不用说出来,低调、低调!”钱某人开心得很肤浅。支着下巴想了想:“不过我还是不想说哎。”

“为什么!你不都打算告诉百里大人了吗!?”兰子希很想掐死面前这人。钱来来骨碌骨碌的转着眼珠子:“转念一想,万一你家大人过河拆桥,我岂不是要背负害群之马的名号?”

兰子希猛地一怔,声音低了下去:“大人不会的……”没错,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所以她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啧啧,你心里明白着呢,何必为他辩解?”钱来来毫不留情的戳穿,捞起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我没有!我……我不是没他辩解。”兰子希摇头低喃:“我只是在报答百里家的养育之恩!”

百里清不可能喜欢她,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呢。

“哦。”钱来来应得冷淡,字里行间一针见血:“养育你的是婆婆,婆婆替他百里家做牛做马十六年,难道还不够吗?你该报答的是婆婆,何不早日抽身,带婆婆颐养天年?”

偶尔看着兰子希这么没用还真是挺让人生气的,反正她也闲着没事,姑且管管闲事吧。

兰子希心中摇摆不定,最终深吸口气,像在说服自己一般反复呢喃:“婆婆对我的恩情我永世难忘,只是……只是在百里大人未成就大业前,我不能走。我只是想帮他最后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算了,这女人蠢到没边,拉不回来了。钱来来对她瞬间丧失兴趣,凉凉的说:“哦,关我屁事。”

她才不会关心这些人的死活……是吗?

“我……”兰子希还想解释什么,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也就说不出口了。

她失落起来钱来来又忍不住开口安慰:“我信你还不成?既然想放下他就别顶着张旧情未了的脸……”

怎么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

“嗯。”兰子希苦涩一笑:“我很没出息吧?”

钱来来一顿,拍拍她的肩膀:“没差啦,反正我也是个废柴。”气氛比较尴尬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扯回正事:“对了兰子希,你知道十六年前北捷六王子谋反一事吗?”

北捷六王子谋反?

兰子希点点头:“略有耳闻……”民间有四五种版本,她也无暇追究谁是谁非。

钱来来支着下巴,眼神微妙的打量着她:“那你应该知道八公主或许没死的传闻吧。”兰子希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莫名其妙又不知道问题所在,只好乖乖回答:“知道是知道,听说犁阳首领至今没有一丝消息。犁阳首领十六年寻亲,早已被世人传颂。”

“如果你是犁阳首领,你会苦寻一个生死未卜、相处不过一个月的孩子吗?”钱来来收回视线,忧伤的叹了口气。

完了,她欺负这么多天的也许是个公主,日后人家分分钟派兵踩死她。所以趁现在能欺负尽情欺负吧,没准她是受虐狂呢?

兰子希略一思索便做出了选择:“这……我大概没这个毅力找16年吧。”钱来来目光如炬,继续追问:“那你说,一个国家的首领为什么会花这么时间找八公主?”

为什么?对呀,这两个人之间说有亲情都没人信,到底是什么让犁阳首领这么执着?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除非八公主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钱来来满意的点头:“没错,八公主身上的秘密,也许关乎到整个北捷的改朝换代!”

“可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兰子希不明白她提起这事的目的,只好询问。钱来来立刻撇清关系:“不是我们,是你。”

“我?”

钱来来嘴角噙笑:“这次刺杀成功与否,赌注全在你身上。”

她手里,可是抓着一张能一举扳倒苍成乃至苍鼎的王牌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