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冯哈这些靠贩毒都还没赚够钱的家伙们,当然不愿意看到一个可以比肩坤沙集团的政权出现在金三角,那将会对他们的生意带来史无前例的毁灭打击,甚至很有可能会引起老缅泰三大正府的注意,到时候人家一怒之下来个大清扫,金三角的乱象就只能停留在历史的洪流里了,哪里还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于是孟坡嘴里所说的计划,自然而然就形成了。

但人类是个有野心且自私的动物。

没有人想牺牲自己的利益,换取大众的利益。

虚与委蛇的事,任何阶级,任何时候都在发生。

“另外两个家伙,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孟坡操纵着方向盘,在这曾作为贩毒陆运通道的路途上缓慢行进,他随口吐掉嘴里燃尽的烟头,说道,“他们年纪很大,比冯哈和皮康都要大,我只见过一面,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早就已经接触过皮康,而你的老大冯哈天生就慢人一步,可能会被当成唯一一个杀鸡儆猴的目标,对么?”叶一诺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上,望着四周簇拥在道路边上的罂粟花,问道。

“嗯。”孟坡阴沉着脸点头,说道,“这次去见那个瘸子,必须拿出一些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这样才能把局面控制在我们自己手里。”

“看样子,你已经有想法了。”叶一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也懒得瞒着你了。我进金三角的目的,是为了从皮康手里救走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可能就关在我们即将去的地方。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破坏,互不干涉。”孟坡眯起眼,像一个老谋深算的神棍,“当然,你要是干扰我的目的,我就拿枪崩了你。”

叶一诺把双脚搭在这辆山地车的车头上,说道:“少来这套,你身上连根毛都没带。我没猜错的话,等一下进去那个什么烤的地方,都要被搜身吧?”

孟坡也没有反驳,说道:“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

帕烤的河对岸就是缅甸的边境线,湄公河的流势并不迅疾,偶尔还能见到水面上有淡水鱼的影子,比起稍下游的景栋,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宁静。

而那座比起冯哈领地的寨屋要大上数倍的寨子,就那样林立在不远处,头顶有肉眼可见的炊烟不断升起,围绕在周围的罂粟花地被铲的所剩无几,一眼望去甚至能见到一些人工种植的稻草地。那些用以住人的吊脚楼几乎都有经过翻新改造,变成了一座座看起来十分稳固的二层平楼,楼顶之上还摆放着稀稀拉拉的“卫星锅盖”;依稀还能看到几个光着上半身的本地男孩跟着大人们在平地上穿梭奔跑,像是在训练着什么。

看起来就像一个和平年代的乡下农庄。

直到孟坡停车后,那唯一一条通往寨子的路面上瞬间出现了几个穿着暗绿色军装且一脸警戒的雇佣兵,打破了这种天真的假想。

孟坡说:“我是冯哈的人,来见皮康老大。”

这些雇佣兵对望了几眼,然后举起了枪。

所有坐在车上的人全部都举着双手走了下来。

这几个雇佣兵的眼神很冰冷,后排的人负责举枪瞄准脑袋,前排的人就负责搜身,确定没有什么威胁性的武器后,就互相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寨子的深处走了进去。

径直越过整个寨子,到达后方时,叶一诺看见了一个专门用来养马的牧场,几乎整个平地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中间夹杂着一些用来观赏的罂粟花地,几匹看起来成色不错的骏马正在低头吃草,数十名雇佣兵在四周游走巡逻。

牧场侧边,有一座用木头搭建起来的长棚,里面跪着十个被扒光了衣服,绑住了手脚的本地人。

一个穿着长靴,军装,手持蛇头拐杖,面沉如水,眼神阴冷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这些人的身后,嘴唇微动,却并未发出声音。

孟坡等人跟着雇佣兵走到了长棚前,这个中年男子才微微转过头来,用那种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寒冷的眼神,打量起了叶一诺等人。

等到孟坡说明来意,并奉上了那一批上等的麻叶子后,这位统领着整个帕烤的中年人,用手里的拐杖指了指旁边的桌椅,说了一句颇为干涩的话:“坐一下,等我处理点事情。”

雇佣兵退到了一边,但没有离开。

孟坡和叶一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

后者悄然打量着这个曾出现在吊眼龙嘴里的亲弟弟,其年纪看起来的确比吊眼龙要小的多。

虽说见到皮康的过程并不艰难,但在场几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游荡在四周。

如果仅是单纯对比雇佣兵势力,皮康可以算是四大毒军阀里最独特的一方。

原因无他,帕烤这个地方曾是一块原始部落的居住地,自从坤沙糯康等人在这里建立政权后,带来了很多影响,皮康看准了其中的机会,最早的时候带了一批越南的雇佣兵进来,专门挑选本地人进行培养,直到逐渐把帕烤这个地方据为己有后,几乎一大半的原始居民都成了他忠实的手下。

他们从出生到懂事开始,就会被强行带着训练,如果达到标准,就会穿上那身暗绿色的军装,成为贩毒组织里的一员。

所以名义上来讲,这些雇佣兵已经不能被称作“雇佣”了。

这也是其他三个毒军阀不敢随意产生冲突的原因之一,皮康在帕烤的所作所为和其他毒贩有很大不同,从开始转行贩卖军火之后,他就命令手下把这附近的罂粟地全部铲除,并且真正恢复了一个寨子里的平静生活,不再像往常那样逼着这些本地人提炼果浆,而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这个被围栏圈起来的寨子里,哪儿都不准去。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批军火从帕烤运出去,往往跟着返回的还有一批数不清的钞票。

其他三个家伙不是没想过打主意,比如暗中派人在运输的路上捣乱这种黑吃黑的做法,但奈何性格冷血的皮康在做生意之前就放出了一条消息,直言如果谁敢让他的货少一分钱,谁就要赔十条命。

一分钱,十条命。

没人敢赌,没人愿意赌。

商人和疯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会权衡得失。

皮康的靴子踏在木板地面上的声音异常响亮,伴随着一动又一动的拐杖,像在敲响着一道血腥的前奏曲,他伸手拿下了腰间的手枪,从左往右,走到第一个跪着的本地人面前,用十分明显的越南强调问了一个没人能听懂的问题。

那人没有回答,仅是颤抖着身躯。

然后,一粒子弹就径直贯穿了他的后脑勺,脑浆像椰子汁一样爆洒而下。

“唔……”

吴茹蕊美眸猛地一缩,下意识发出了惊叫。

皮康的耳朵动了动,淡淡抬起眼眸看了一眼。

吴茹蕊如坐针毡,浑身汗毛倒竖。

但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捏住了她的手腕,用指尖在她手指上写了两个字。

“别怕。”

吴茹蕊微颤的娇躯恢复了平静,目光与皮康接踵在了一起,带着些许轻佻。

后者面无表情甩了甩手腕,拄着拐杖走向了下一个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