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位于祠堂的东北方,以左右为界,风格大多数都跟大家去旅游的古镇里所见到的建筑无异,一家贴着一家,门前各是青色砖块堆积起来的门槛,屋檐下挂着已经褪色了的春联,看上去古朴又宁静,比起市中心的繁华,称得上天差地别。

马厉勤一间一间略过,最后停在了一间挤在其他老宅深处的院落前,门前长满了蛛网青苔,两道缝隙颇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链条锁,灰尘厚重的就像夯实了的泥土,紧紧贴在门沿上。

“就是这里了。”

马厉勤走上前去,拍了拍锁链上的灰尘,说道,“庞家的四叔公说,这个宅子至少有四五十年没人来了,他们年纪大了,也记不清楚有没有人在里头住过,但既然有锁,就不难猜出是有主人的。地契上写的具体位置就在这里。”

望着头顶那摇摇欲坠的瓦片,叶一诺走上前,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喃喃问道:“马村长,我能把锁弄开进去吗?”

“当然,虽说地契不管用,但这老宅空着也是空着,如果你的长辈曾经在这里住过,那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乡人了,不用这么客气。”马厉勤微微点头,说道,“需不需要我叫人拿开锁工具过来?”

“不用了。”叶一诺伸出手,将那条生了锈的锁链狠狠一拽。

咔——

直接崩断了去。

嘎吱。

他推开了门。

头顶散落而下大面积的灰尘,好在几人眼疾手快,迅速跨步躲了过去。

院内有一座早就干了的天井,顽固的野草遍布在四周,转眼望去,并不算宽阔的房梁下便是敞开的堂屋,四周土墙,石头都已经有点发黑,斑斑驳驳像是在诉说着年代的久远,房门有的已经没有了,有的则被白蚁腐蚀的不成样子。

“咳咳……”

叶凌不自觉咳嗽了几声,皱起了美眉,说道,“这味道……好难闻。”

“味道?”

叶一诺用力吸了一口气,呛鼻的灰尘顺着进入鼻腔,但很快他便惊恐失色。

“这是……腐肉味!?”

“腐肉味?”

众人打了个寒颤,不明所以。

叶一诺循着气味,越过天井,朝着眼前的堂屋冲了进去。

里头的布局极其简便,除了一张肉眼可见的八仙桌摆放在一边,就只剩下一些被砸烂了的凳子椅子,白瓷碗之类的东西。

而在那桌子上,摆放着一双交叉在一起的筷子,以及一叠已经脏黑到了极点的盘子,上头摆放着几根被人啃食过的碎骨头。

“这不是还有人在这里吃过饭吗?怎么叫四五十年没人来过了?”

张子伦低着身子瞧了几眼,啧声道,“瞧这痕迹,少说也才放了几个月?”

马厉勤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他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信息。

“有人从外头翻进来过。”叶一诺一口咬定道,“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墙壁,青苔的分布并不均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蹲着身子,在那坑坑洼洼不算平整的地面上敲击了起来,神色愈加阴沉了起来。

“这下面,埋着东西。”

“又埋着东西?”

张子伦有些傻眼,“感情咱们几个是来寻宝来了?”

叶凌道:“你刚才所说的腐肉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叶一诺转过头,环视了四周一圈,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望向支撑着这整个院落的房梁上——

那儿有一张只剩下半面脸的苍白脸庞,正瞪大血红的眼眸,整个脖子都被一根麻绳死死吊在了房梁上,四肢上的衣物破烂的不成样子,几乎有一半的血肉像是被某些东西啃噬过一样,骨架果露在外,渗人到了极点。

下一刻,其他几人的视线也随他望去。

不出意外,叶凌发出了惊恐到了极点的尖叫声。

马厉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指着头上那具尸体,颤抖着下巴说不出话。

赵明昊和张子伦还算淡定,但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堂屋的门槛外。

叶一诺虽说心中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照发给了许天峰,让他尽快从市局派人到现场来处理麻烦。

张子伦嘴里骂了一句“操蛋”,说道:“见鬼了,今天真是见鬼了,早知道就多带点符来了,太他吗晦气了。”

叶一诺对此见怪不怪,曾为了写出《赎罪》里的上百种奇形怪状的死法,他专门找过分尸现场的图片,盯着上面的每一寸细节,将其转化为文字,这种身临其境的场面对于他来说,早已在脑海里演练了几千遍,习以为常了。

将旁边的八仙桌搬到脚下,叶一诺又提起身子,站到了上头,但无奈房梁不低,麻绳又短,他伸出手又只能勉强够住那具尸体的腰部,想把他弄下来,并不简单。

“马村长——”他看向满脸青紫的马厉勤,说道,“帮我找一架梯子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马厉勤用力咽了口口水,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但对于这种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的惊悚场面依旧无法应对,众人只看着他颤抖着双腿两步作一步,十分艰难的走出了院落。

待他走后,叶一诺这才转过身,往院落里的其他房间走去。

“凌妹子,胆儿这么小,怎么脸都给吓白了?”张子伦见叶凌夹着双腿缓缓移出了身子,忍不住打趣,“咋地,要不要从我这买几张符,保你平安,神鬼都不怕。”

“去死!”叶凌美眸狠狠刮了他一眼,又迟疑了几秒,嘴唇轻颤道,“管不管用啊?多少钱?”

张子伦一愣,随后大笑了几声,顺手从道袍里刷刷拿出了几张黄符递给了叶凌,笑道:“不要钱,拿着,真不要钱。”

叶凌小心翼翼接过黄符,不敢去看房梁上吊着的那具尸体,又问了一遍:“管……管用吗?”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张子伦故作神秘,板着脸道:“知道啥是三清天尊不?一看你就不经常去道观,回头你跟我回无念观,我带你见见世面,给你看看手相,摸摸骨,顺便请个大仙上你身,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道法。”

“我才不去,我哥说道观里的都是老神棍,我干嘛要去。”叶凌缩在堂屋门外,眼神盯着叶一诺不停在几个房间里面穿梭,说道,“这世上要真有神仙,肯定不是子伦哥你这种老色鬼。”

“你说啥?”张子伦一瞪眼,说道,“凌妹子,你可别污蔑我!”

叶凌:“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给人摸骨,你就是老色鬼。”

张子伦:“我不是!”

叶凌:“你就是!”

张子伦:“哇呀呀!你把符还给老道!”

叶凌连连摇头:“不还。”

张子伦:“白眼狼!给钱!”

叶凌还是摇头:“不给。”

张子伦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红发女人计较。

叶一诺灰尘仆仆从侧屋里走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沉声道:“昊子,帮个忙。”

赵明昊面露疑问。

“跳下去。”

叶一诺指着那院中爬满了青苔的水井口。

“疯了?”张子伦道,“这玩意儿最少八米深,跳下去不是找死?”

叶一诺平静道:“刚才我把整个宅子都转了一遍,没有多余的进出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批药应该就在这座宅子的下面了。”

话音刚落,赵明昊就脱掉了上衣,将双手套起,增加了几分摩擦力,走到了井口。

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只长大巨口的野兽,等候着猎物的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