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裹挟着火药,从弹膛里迸发而出。

阿苒美眸骤然一缩,大脑一片空白。

他……

为什么?

凭什么是他?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童庚尧面带狞笑,被一粒子弹贯穿了脆弱脑门,直挺挺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苒只感觉眼球上蒙上了一层血雾,紧接着一张平静到了极点的脸倒向了自己。

“不……不要……”

她惊恐地颤抖了起来,看着这个没有丝毫犹豫就为自己挡了子弹的男人,这个一连救了自己两次的男人。

“没事的。”

叶一诺朝着她咧嘴笑了笑,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阿苒缓缓闭上了眼,只感觉头顶的夜幕变成了一块不断紧缩的黑布,不停地……不停地……将她包裹而住,仅剩不多的光明也随之淡化了。

……

“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全长114毫米,比成年男子的手指要短很多,即便握在手中也不会被轻易察觉,咱们国内的同事送了它一个贴心的外号——‘掌心雷’。”

“它只能发射6.35毫米镍铜合金被甲弹头,这种被甲弹头打在人体上不像裸铅弹头那样容易变形,它具有更强的侵彻力,在30米内拥有足够的自卫能力,再加上其6发的弹匣容弹量使得它的火力持续性超过以往任何一种微型手枪。”

“这小子皮糙肉厚,多半是牛排吃多了,运气也算是福大命大,子弹只是打穿了肩膀。还有那个叫童庚尧的疯子,妈的,还好毒瘾犯了,不然等他瞄准脑袋,怕是救不回来了。”

“我确实也是没想到那家伙能崩断手铐,不然我那颗子弹就比他快了。这种糟心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08年时,我管的那片辖区乱的很,有个给黑恶势力头子当打手的人,徒手就他娘把两个民警打成了重伤,然后还大摇大摆在县城里晃悠,当时老子经验不足,直接求助上级,市里就调来了十几个武警。”

“你猜怎么着?那家伙被反手铐住还他妈不安分,被带上车的时候猛地出力将近将手铐崩断了!注意,是在反手被锁的情况下直接崩断!然后丫就撞开人跑了。”

“跑了之后呢,那人就被逼进街边的居民楼上去了,四层楼高,四层楼!直接就往地上打个滚就跑了,妈的,我那时候跟在武警屁股后头,一堆人就搁那儿干看着,啥也做不了。”

“不过最后还是被抓住了,一个人再能打能跑,也跑不过一群人不是?反正最后的抓捕过程我没资格参与,就打听到他们用了三副手铐,整整三副,还他娘打着铁线把他的关节扎死了,就是为了防止他跑掉。”

许天峰拿起桌上的枸杞泡茶,润了润嗓子,顺手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咋听着就那么玄乎呢?”

张子伦伸手从边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咂嘴道,“我说老许,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人的时候,就发现你眼睛里都是故事,嘿,还真他娘猜对了。”

“你喜欢听?你喜欢听,天天往市局跑,我逮着机会就跟你讲。”许天峰挑了挑眉毛,打趣道,“知道我怎么追到家里那个婆娘的不?约会的时候就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勾起她的好奇心,这些女人啊,一旦对你感兴趣,那就啥都齐活了。”

张子伦嫌弃似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是天天往警局跑,那我还当个球的神棍,好好的道观我不住,闲的没饭吃跑你那作甚,等着被抓啊?”

许天峰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皱眉道:“问你个事儿,老张,你说那个叫童庚尧的,为什么非要宰了阿苒那小姑娘?还有,姓叶的怎么一个劲的爱给人挡子弹?你说这是不是老好人做惯了,自己的命就保不得了?”

张子伦撇了撇嘴,谩骂道:“你问我,我问鬼去?我那徒弟啊,就这衰命儿,你别瞧他有时候神神兮兮的,要是真去绞尽脑汁猜他在想什么,那我估摸着你能把自己给绕死。”

“哈哈,倒是这么个理儿。”许天峰打了个哈哈,望向了病房门口。

手术时间三小时,阿苒和叶一诺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多数的人生都是这般,你永远都不知道灾难和幸运哪个先来,哪个后到,只不过用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十字概括起来,便算是有个心理安慰了。

“哟,大妹子,你怎么来了?”

张子伦眼尖,目光突然瞥到了电梯处,不由挑了挑眉。

穿着一身优雅黑裙的唐念优从里头走了出来,她美眸紧皱,白嫩的脸庞上满是担忧。身后跟着闻讯一同赶来的赵明昊。

“情况如何,许队?”

唐念优焦急问道。她得知叶一诺中枪后,第一时间不顾父亲阻拦从军区里赶了出来,虽然这个关节眼上出来乱跑很容易添乱,但心爱之人出了大事,总还是放不下心。

赵明昊倒是比什么看的都开,叶一诺前往翟玲玲和刘正龙的抓捕现场时并没有带上他,而是让他先回了小区好好休息,才睡了不到几个小时,唐念优的未知号码就打到了他的手机上,两人便一同赶至。

“放心吧,念优,没什么大碍,这会儿正躺着休息呢。”

许天峰对这名唐老唯一的孙女自然待见得很,连忙熄灭手中的烟,安慰道,“医生都是本市有名的外科专家,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唐念优神色复杂,但总算是松了口气,轻轻点头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转头便要离去。

“大妹子,不进去看看?怎么刚来急着走?”

张子伦试探性问道。

“我……”唐念优咬了咬下唇,目光急匆匆瞥了一眼医院天井,艰难道,“许队,子伦哥,我不能见他,如果我见他,那就是最后一面,这个机会一定要留在适当的时刻。”

身后,赵明昊顺着她的目光转移而下。

只见那葱绿的花坛中,正站着数名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乍一看,身上还配了一些制式长枪。

许天峰也算是个人精,自然猜中了其中的因素,微微朝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吧,我会跟一诺说清楚的。”

唐念优面带谢意,走过赵明昊身旁时,轻声丢下了一句话。

“一诺……就拜托你了。”

赵明昊面无表情,没有回应。

随着唐念优匆匆离去,一直到次日清晨,许天峰和张子伦、赵明昊都没有选择先行回去休息。

据老许口中所说,干他们这行的弟兄伙,每回别枪出任务的时候,谁都知道有可能把命交代出去,若是有兄弟不幸中枪,但被及时带到了医院,他都会熬夜守在抢救室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主刀医生张金口说病患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他才会安心离去。

如果抢救失败,他也不会逗留,而是每回都亲自带着上级派发的抚恤金,上门给死去弟兄的亲人们道歉。

张子伦心大,生怕他藏着什么秘密,逮着机会就逼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笑笑,说求个心里安慰而已,这一世来的来去的去,大家都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但走的时候要是能被人惦记着,不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张子伦就打趣骂了他一句,问他要不要到无念观去给自己当道童,到时候出行好歹也能挣个风头,指不定能说服苦主看开一点。

老许便晃了晃腰间别着的断了一半的手铐,称你要是再胡诌,就带上一队居委会大妈上无念观跳广场舞,顺便打击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