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两人忽然隐隐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显得十分突兀。不远处亮起了两道车头灯光,一辆汽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驰过来,眼看就要轧到在公路中央的两人。
看着越来越近的汽车,女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她一把扯起韦慎之的领子,将他往那辆车的方向狠狠地一甩。韦慎之猝不及防,而那辆之前还飞速行驶的汽车已经离到两人不远处。那司机似乎也吓了一跳,赶忙踩了刹车,但是已经晚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如果他强行刹住,那么出车祸的便是他自己;而如果他不立刻刹车,韦慎之恐怕会当场毙命!
明亮的车灯照在了韦慎之的脸上,开车的人似乎僵硬了一下。然后,扳住方向盘的手狠狠向右打,竟是往那女吸血鬼站的方向狠狠地撞了过去。女子冷冷一笑,并不躲闪。她单手掣住车头,尖锐的指甲极为坚硬。伴随着指甲划破铁板的刺耳声响,她竟然生生在车盖上抓下了一块铁。而开车的司机忽然加大油门,狠狠地顶了过去。女子措不及防被撞到了栏杆上,而那坚硬的栏杆也凹下了一块!
若是寻常司机,碰到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求爷爷告奶奶地下车,生怕被撞的人受伤;然而,开车的人却还嫌不够似的,再一次加大油门,狠狠地向前顶了过去!引擎运作的声音可怕极了,坚硬的栏杆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而开车的人却根本无所畏惧,继续用力地踩着油门,似乎想要把女子顶下高高的陡坡,即使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连人带车也要一块坠落下去!!
明亮的车灯将周围的视野照亮,而韦慎之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忽然,他的目光聚焦在那辆轿车的车牌上,然后瞳孔陡然缩紧了。这一刻,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颤抖,而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
——埃德加!
那女子俏脸含霜。她伸出手狠狠地向前一推,把那辆一吨多重的奔驰生生地推开了一米。她迈起步子,身姿摇曳地走离了那道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的栏杆,优雅得像是中世纪的贵妇。然后,她伸出手,拉住驾驶座的门把手,再一发力,已经把车门给拽了下来。而韦慎之惊惧地看着她的动作,只希望她不要立刻把埃德加扯出来撕了!
一辆价值不菲的汽车几乎快要变成一堆废铁,幸而车尾灯还没有被损坏,韦慎之还能看得清现场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女子扯下车门后,也就没做动静。她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韦慎之紧紧地盯着驾驶座的位置。果然,从驾驶座走出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宴会正装,而韦慎之也终于想起对方似乎提起过他今天要在郊区参加一位老慈善家的派对。派对举办的地方似乎和自己抛锚的地方不是很远,也怪不得他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
但是他宁可希望他不要过来!!
面对对方如此恐怖的力量,埃德加根本没有在意。被西服长裤包裹的双腿矫健而修长,他跨出了车门。他的脸上根本毫无惧色,甚至还带着一丝森寒的、达不到眼角的笑意。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身太过正式的西装,他的动作像是古西方的贵族走下马车一样优雅。埃德加站在她面前,随手摸了摸被毁坏的爱车。
“梵米利昂小姐,请问您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女子并没有回答,她用探究的目光把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上次与他见面还是在六十多年前梵蒂冈的教堂,那是他宣誓出卖血族、背叛撒旦的地方。她记得他当时的神态,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个歇斯底里的绝望的男人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埃德加的确是成长了。至少以前的他,不会有这么骇人的威压和目光。
“我只是想要杀一位阴阳师而已。”她妩媚地笑了笑,手指抚过鲜红的指甲,“却没想到引出了大惊喜。”
埃德加没有接着她的话去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黛拉·梵米利昂·巴托里,你要承受激怒我的代价。”
“哦~?”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语气中又带上了之前的鄙夷和轻蔑,“你要为了这个男人,和同源的族人手足相残吗?”
“我和巴托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没有人逃脱得了!!”她的音调忽然拔高,变得诡异而恶毒。她忽然上前一步,尖尖的红指甲钳住对方的脖子,踮起脚尖将脸颊贴近他的。她的面容近在咫尺,姣好的容颜也因为疯狂的神色而扭曲变形,“只要你,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你就不得不依靠人血来维持生命!你不能遏制自己对鲜血的渴望,而人类的食物也变得无法果腹……你必须要和教廷为敌,你必须和信仰基督的人类友人形同陌路,你必须看着他们可悲地死去……而你则该死地永远年轻着!!!!”
她狠狠摇撼着埃德加的肩膀,歇斯底里。
“为什么,为什么维多利亚小姐,偏偏选择了你来继承巴托里家!!而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背叛撒旦,又请求梵蒂冈的教皇封印你的能力!!你为什么就可以博得教廷的理解和人类的信任,让上帝的信徒接受你这个异类,让人类把你当作知己……你……你为什么总是能做出这些我们做不出的事!!”
“……为什么教皇会满足你的要求……为什么他们不烧死你……为什么你能毫不犹豫地抛弃撒旦……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么多我们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埃德加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充满悲哀的、怜悯的眼神望着她,任由她歇斯底里地摇晃自己。她的声音由高亢尖锐变得沙哑,音调也带上了哭腔。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
她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语,却根本没有奢求一个答案。最终,她慢慢瘫坐在他的面前,双手捂住了脸颊,嘤嘤啜泣了起来。埃德加这才绕过她,走向了韦慎之,将他慢慢扶起来了。
“你的手……”
之前他就已经看见了对方流血不止的手臂。衣服被撕得破碎不堪,那几道血痕更是触目惊心,但是看上去却并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因此他才选择应付黛拉。现下黛拉还瘫坐在原地哭泣,压抑的哭声不大,但是十分的凄切,让人听之为之心颤。而韦慎之选择不对一个对埃德加出言侮辱并造成威胁的人心存怜悯,因此他对女子的哭声置若罔闻,而是坚定地抓住了他的手:“快,解决她!”
埃德加愣了愣:“你让我杀了她?”
“……没有,我是让你制住她。如果你现在不采取措施,她肯定会立刻汇报巴托里家!”即使杀了黛拉,巴托里族内发现少了个人,恐怕也会引起“黛拉发现了弗兰德斯然后被灭口”的怀疑,杀人灭口根本不管用啊!
“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埃德加凝重地盯着他的手。几道长长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是却和衣服的碎布粘在了一起,是万万不能直接扯下来的。
“我大概也就这样了——血都止了,早一会晚一会没什么区别。”他抓住对方的手,向黛拉的方向扬了扬下颌,示意对方快去处理。
虽然被关心的感觉很好,但是埃德加只觉得后怕。他本以为还有至少两年的时间,巴托里家才会找上门,却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简直让自己措手不及。如果今天韦慎之抛锚的地点离他参加的宴会不是那么近,又或者他没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那么等待他的是不是就是对方冰冷的尸体了,而自己又要再一次看着所爱之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就像当年他赶赴火场,大火却已经把维多利亚的身影吞噬殆尽了。
……看来,本来预定于两年后的行程,必须提前到今日了。不然,如若自己和韦慎之依然待在北美,保不齐会有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情发生。
“埃德加?”
对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韦慎之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简直如同死人一样苍白。其实这很能理解,刚刚受了伤,差点死在吸血鬼手里,换成普通人早就吓得晕过去,必须进入精神康复中心治疗了。就在这时,埃德加忽然瞟到他脚边散落的符纸,再看向韦慎之时表情已经有些复杂。
“这是你第一次用阴阳术?”
“……嗯。”韦慎之揉着太阳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埃德加叹了口气,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他慢慢把韦慎之扶到了奥迪的副驾驶座,自己则做到驾驶座上启动引擎,果然发现引擎启动不了。正当他想下车看个究竟的时候,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韦慎之摇了摇头,淡淡地出声:
“不用白费力气,大概是离合器坏了。我已经报了警,现在算算他们也该过来了,你还是赶紧把这个大麻烦解决了吧。”
“好的,我来解决她,但是你必须过一会让警察带你去卫生所。你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
韦慎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埃德加叹了口气,目光终于转向了哭泣的女人。
价值不菲的皮鞋停在了她的面前,黛拉自然知道是谁。她怨毒地抬起头,美目像是蛇的眼睛,吐出的话语满是嘲弄:“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想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不要以为你还是下一位的巴托里伯爵,弗兰德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