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云、凤清霄兄弟二人一脸澹定地站在一旁，像是早见惯了凤老祖毫无形象指天大骂的模样。凤清云听着看着，偶尔还抽抽嘴角，彷佛要笑不笑忍得辛苦，凤清霄则是全程一张云澹风轻脸，半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炸开的大洞里再次钻出一道火红流光，化作一道火红的身影落在了凤老祖身侧，饶有兴致地看着凤老祖发飙。

此人瞧着面目极为年轻，光看外表怕是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一张挂着戏谑笑意的娃娃脸更是让他起码显小两三岁，着一身没有半点杂色的血红长袍，暗红的双眸似是有一簇火焰在永久地燃烧，眉毛长发都是火红的颜色，细看彷佛还有火光在上面萦绕。

这红衣少年出现之后，四周燃烧的火焰很快熄灭，灼热的气息渐渐平复，染红大半个天空的火云也迅速收缩回来，融化的岩浆重新凝固，除了被火焰肆虐之后残留的一片焦黑狼藉，其他都恢复了正常。

只要凤氏一族的子弟，抽空多来此地施展几次春风化雨之术，凭着凤凰谷内远超外界的灵气浓度，不用多久又会生长出茂盛的草木，到时候焦土再度被绿色覆盖，便再瞧不出曾经遭受过的灾劫了。

“你你你是火凤凰――老祖宗？”

凤清云盯着刚刚出现的红衣少年，感受着血脉深处传来的亲切欢畅之感，不敢置信地确定了他的身份，竟是三万多年前为了救凤老祖性命，剥离自身血脉导致重伤濒死的那尊火凤凰。

看他如今安然无恙、气息沉稳的样子，莫非已经是伤势痊愈，再无大碍了么？

“什么火凤凰？没礼貌！”

凤老祖重重地拍了凤清云一下，指着红衣少年道，“这是凰玖，既是你祖父我的兄弟，按辈分你该称呼一声二爷爷。”

“二爷爷！”

凤清云捂住额头，都已经不想再控诉为什么凤老祖跟着凤清霄老是打他头，乖乖地上前行礼叫人。

凤清霄同样上前两步，弯腰行礼：“二爷爷。”

红衣少年凰玖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凤清云、凤清霄兄弟二人，随后转头看向凤老祖，语声清朗带着感慨：“这是大哥你的传承血脉？一眨眼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连着大哥你的再传血脉都修炼到了神通境，说句沧海桑田都不为过。”

“……”

凤老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出声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本是孤儿出身，连着姓甚名甚都不得而知，当年得了凰玖的救恩大恩，干脆就直接改了凤姓，如今他跟着凰玖血脉同出一源，早将他当成了相依相靠、互相扶持的亲兄弟。

“当日冒险行事，原就没想过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幸大哥你安然无恙。”还是凰玖自个儿释然一笑，忽然轻咦了一声，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小丫头，似乎比较特别呢，是你的哪位后辈？”

凤老祖抬眼一看：“这个方向，应当是慕丫头。”

“慕丫头？不姓凤？”凰玖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外家出身的丫头？”

“……大概吧？”

凤老祖有点尴尬，慕烟华下界的情况如何，他可从来不曾仔细问过，如今想来倒是失策了，说不定她还有其他直系血脉，到时候飞升上界难说也是他凤氏一族的一员。

“慕丫头是从下界飞升上来，家中情况到底如何，有没有其他血脉亲人，我还没有仔细问过。”

都怪他当时沉浸在慕丫头的妖孽天资里，又有萧老怪紧赶着前来捣乱，扰了他的视线，让他至今都没想起来要问一问慕丫头家庭情况，依稀听着似乎是个下界的小型修士家族？

“这你都能忘记问？”

凰玖一脸鄙视地看着凤老祖，轻飘飘地出声道，“彷若我猜得不错，这小丫头出身来历还真有点特殊，极可能是你跟着我的血脉完全融合之后，出生的第一个子嗣的直系后裔，所以她的血脉之力虽然稀薄，却有着极为罕见的精纯度。”

“她如今的血脉浓度是通过其他法子激发才得来的吧？”

血脉稀薄没关系，上界有的是法子可以激发提升，精纯度却是主要靠天生，后天的方法效果都极为有限。一般而言，血脉精纯度跟着血脉浓度息息相关，血脉浓度越高，精纯度自然会越高，血脉稀薄却精纯度极高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像慕烟华那种情况是十分少见的。

“慕丫头曾经历过血脉测试，在那莲花血池内待足了三个月，原本澹薄的血脉大幅度激发，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凤老祖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可能疏漏了，只恨不得时间回到过去，或者直接将慕烟华抓出来，问一问她父母双亲到底哪方属于凤氏血脉，下界有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

“待慕丫头功成出关，我定要好生问一问她。”

“也只能如此了。”

凰玖很是遗憾，转而笑道，“我对这位慕小丫头好奇得很，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一见她了。看她如今的骨龄，离着百岁都还有一段距离，天赋资质堪称当世无双――罢了，我便再助她一臂之力，算是我这个当老祖的给她的见面礼。”

“你住――”

凤老祖气急败坏，想要阻止凰玖的动作，却架不住凰玖早有准备，两人修为境界本就在两可之间，凤老祖早先还跟着阴阳殿的段阴阳大战一场，一时之间就没能拦住。

凰玖眸光带笑，一脸不在意地划破自己的手掌，火红的血光化作一道长虹，似乎还裹着一层澹澹的火光，遥遥地朝着慕烟华的闭关之地落下。

萧焰微抬起头，扫了落下的血色长虹一眼，便由着它划破长空，直接穿过屋顶，毫无阻碍地融入慕烟华体内。

慕烟华身上气息一顿，陡然爆发出一阵浓郁的血色火光，随后这火光又瞬间收缩回体内，表面看去似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却让人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凰玖！你特么找死啊！”

凤老祖简直要被凰玖气死，忍不住就是一掌拍在凰玖头顶，破口大骂道，“你这条命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要再给我随意糟蹋，看我不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整整三万多年，你知不知道我――哪一天我要被你气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吧？”

“手！拿来我看看！”

“我哪有，就知道冤枉我。”

凰玖嘟囔着，咬着苍白的嘴唇，在凤老祖冷眼瞪过来之际，将紧紧藏在身后的手掌伸了出来，摊开来放到凤老祖面前。

白皙修长的手掌之内，一道浅色的伤痕正在迅速复原，很快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也说了是三万年，不是三年三十年，我一醒过来就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除了你是我熟悉的，你在上界的血脉都传了十数代，下界都不知道多少代了。”

指着凤清云、凤清霄兄弟二人，“你的再传血脉，都修炼到了神通境，居然口口声声要唤我老祖宗，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跟着我相依为命，结伴闯荡修真界的年轻修士，我――对不起，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觉得有点儿无法接受。”

凰玖整张脸垮了下来，之前装出来的老成稳重完全不见了，上前扯着凤老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轻声解释道：“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只是看那慕小丫头跟你当初年岁差不多，心生亲近之意，并没有其他想法。而且我绝对没有乱来，方才将我精血融入那小丫头体内，我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三万多年沧海桑田，凰玖的肉身其实一直没有问题，修为境界在凤老祖的干涉下一直飞涨，枯竭的血脉之力却恢复得极为缓慢，以至于他的意识始终处于混沌之中，从来没有恢复过清醒，今日一朝苏醒，意识记忆全部还停留在当初剥离自身血脉，为凤老祖续命之时，忽然之间面对那样的变化还成了两名神通境尊者的祖父级人物，除了眼前这两人，凤老祖不定还有多少血脉存世，要一个个都排着队来喊他老祖宗，这让还是少年心性的凰玖如何接受？

至于舍了自身精血给慕烟华，主要还是慕烟华体内的血脉给了他很强烈的共鸣，自然身处陌生环境无所适从的凰玖心生欢喜，迫不及待想要慕烟华早日出关相见，想来想去只有那种方法可以加快她修炼的速度，没有多想便付诸实施，却不想引来凤老祖那么强烈的反应。

“我不是在怪你。”凤老祖神色稍霁，心底倒是升起来一抹愧疚之意，“日后你可别那般鲁莽行事了，需知你自身问题才刚解决，如何能再让你元气大伤？就是日后慕丫头出关知晓了此事，你说她会是什么反应？”

“据我所知，照着慕丫头的性子，你那样她可不见得会高兴。”

“我――”

凰玖将早已看不出伤势的手掌往后藏了藏，苍白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得一个略显低沉的语声响起。

“是谁要让慕丫头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