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早早就起床,罗伊把自己整理了一番顺便也给我挑了件衣服,她的衣服特别多,多半是赞助商送的,都没有穿过。

她把我打扮得十分乖巧,照着镜子让我觉得我的人设本就应该是这样乖乖的模样。

其实我是挺紧张的,紧张到我差点把牛奶盒咬进嘴里,可罗伊就淡定得很,这时候我非常庆幸身边有她,她总是能在我慌乱的时候不急不缓地在我身边准备一切。

就像大二时我参加院里的一个大四打死的表演,其实我的戏份不多,可以算是群众演员,就8句台词,但那天台下很多人,整个学院的人都到场,包括差点让我挂科的高数老师,翘着脚在台下调戏我们的专业英语老师。

这么轻松的氛围其实是要放松才对,可我那天真的紧张到十分钟就上了三次厕所。

她在后台陪我,为我的表现感到不耻,一边给我传授经验一边还不忘嘲笑我。

我本来就不适合舞台,我就适合在背后默默做着一切,最喜欢做的就是服务罗伊,辛苦没有怨言。

上台前她给我一二三地又教育了几遍,帮我看了妆看了衣着。那天的表演很成功,当然我知道不是我的功劳,8句台词的我出场才不到两分钟。

结束后一下台就看到她的出口的地方等我,帮我把头上花花绿绿的东西拿下来后问我尿裤子没。

我说尿了。

她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跟我说舞台就这么回事,还说让我多体验,看到下面黑压压的观众就不会紧张了。

我吸取教训,但还是觉得多体验这事还是算了。

哎想这么多也不能缓解我紧张的心。

罗伊开车很稳当,但我不稳当,手心出了好多汗,这句话好押韵哎。

她在小区门口就把车停了下来,我以为她想要顺便买写东西,可没想到她竟然将车停好,对我说了句:“下车。”

我疑惑:“还有一段路啊,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不开进去?”

她回了我一句走路进去就利落地把安全带解开下车,我只好也默默跟着下车,我们并肩从大门进去,到了楼下之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上去吧,我在这儿等。”

这个行为更是让我十分费解。

今早她说要和我一起回家时,我就有些疑惑,毕竟我是打算自己回去面对的,万一我爸妈打我,在她面前也不好,显得我特别没面子,这还算轻的,万一我爸妈想不开打了罗伊。

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罗伊坚持要和我一起过来,过来也就罢了,站在楼下是几个意思?

我看着炎炎烈日,看着她黑乎乎的影子说:“你跟我上去吧,太热了,中暑了怎么办。”

她说:“不上去,在这儿等着,等你爸妈让我上去。”

我一愣,想到什么问:“苦肉计?”

她点头。

啊!好委屈她啊。

我指着楼下大门说:“要不进去等?”

她说不要。

于是我们在楼下推推嚷嚷,她拒绝了我的一切避暑的方案,坚持要站在楼下的那个点等待,连鸭舌帽都不肯戴,只带了个口罩,还说那个地理位置好,我家阳台往下看,一看就看到了她。

被她打发走了之后,我立马就上楼,这么一闹腾,也成功地把我紧张的心解放。

要是说之前的心情是做了错事被家长逮住,现在的心情就是我要上厕所你快点说。

但是还是要表现得淡定一点,老妈给我开门时我们双双对视了一小会儿,对视得我十分慌张,直到我喊了句妈她才回过神来,接着她的眼神瞟了一下我的后面,我立马抓住这个机会说:“罗伊在楼下等着没上来。”

这时我爸忽然出现,我看了他一眼,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判断老妈到底跟他说了这件事没有。

老爸说:“她在下面等着?这么热的天怎么不上来。”

我啊了一声没有往下接,但看到他走向了阳台就放了心。

谋定的计划,成功的第一步就是敌人掉进你的陷阱,我记得高中时历史老师说过一个卧底的故事,他说那个卧底到死也没完成任务,相当于没有用处。

这个故事告诉我,我一定要让他们看到罗伊在下头,这样的牺牲才是有意义的。

老爸还没从阳台回来,妈妈板着一个脸就喊我进去,还说让我去书房,要和我聊聊。

进书房前,我看到老爸打开了窗户朝下看,不知道她看到罗伊了没有,不知道她认出那个人是罗伊了没有。

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后,老妈面无表情地就走了进来,都说能传染的不仅是病,连心情都是会传染人的,于是老妈这个抑郁寡欢的心情成功地传染给了我,整个书房忽然沉浸在一个沉闷的氛围中。

她开门见山:“你昨天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啊了一声,抬头忽然看到了几根她的白头发,原来她都这么老了,可想了想我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据以往的经验来说,我要是说她老,会被她撕碎嘴。

这么轻松的心里活动主要是想要掩饰我的心慌,我已经预测到了,不管接下来她要和我说什么,都不太好对付。

我不希望她受伤,但我想要的结果她势必就要受伤害,这是个不能两全的路,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两败俱伤。

她又问了一遍:“是真的?”

我仍旧恩了一声。

她叹气,:“你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已经让你爸把罗伊叫上来了。”

我吐舌哦了一声,对她嘿嘿一笑。

她严肃:“没跟你开玩笑。”

她又说:“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或许是你只是崇拜她呢?”

我摇头说不是,可还没开始继续解释,她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太好看。

我明白,这种时候,我为自己多辩解一分,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我知道她想要从我的感情中找到突破口,这个突破口会让她觉得我还有救,接着她可以说服我这件事不是真的,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可真的不是。

省去那些为爱痴狂的措辞,我捏紧了裤子缝,说了句:“妈,我是认真的。”

她的呼吸开始有些沉重,很久了才说了句:“你这样,妈真的很难过。

我咬唇听着。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句一句地问我和罗伊什么时候开始的,还仔细地询问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女生,对于她的这些其实我是很难为情的,这个难为情不仅因为和长辈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还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细节。

她有个毛病,喜欢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来接受原本不能接受的事物,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这样,到时候是什么结果,都会在预测中,不至于太难过。

这次的谈话花了我无限多的脑细胞,每个回答每个措辞都在脑中推敲很久,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

我妈哭了,我跟着也哭,她哭得没有声音,只是默默流泪,我不敢做什么,不敢抱她只能杵着,任书房就这样安静下去。

等情绪收敛了一些,她拿了张纸巾递给我,忽然问了我一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她再这么问下去,我手指的肉都要被我抠下来了。

我说:“妈,我知道你和爸一直希望我开心幸福,你们从前说,等到我长大了我找男朋友了,你们不要求其他,只要他爱我疼我就可以,我们相互扶持一辈子,你看你们的愿望这么小,你们只是希望我好,我现在和罗伊在一起就很好,她对我很好。你也知道她,她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要什么没有,可她还是和我在一起,她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妈,没有罗伊我不会开心,我这辈子就只想要她一个,就她一个而已。”

我说完后我妈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哽咽:“可她是个女的啊。”

“是女的怎么行,女的和女的怎么行。”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或许是在重复地说给我听,或许是在重复地说服自己,但不管是怎么样,我都难过得很。

我哭得比她还严重,她还不给我纸,我不敢拿。

我们在屋子里又待了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我们双双没有说话,光顾着哭,我的手背上全是鼻涕和眼泪,头发有些乱,整个人邋遢得很。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爸爸在外头敲门,我这才想到罗伊在外面,不知道她和我爸都聊了些什么。

几秒后老妈忽然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后白了我一眼,这么没由来的画风吓我一跳,接着听她说:“去洗一下,脏死了。”

等我从洗手间里出来,客厅一片祥和,我想和沙发上的罗伊眼神对视一下进度,可罗伊始终不看我。

我在她身边坐下,还记得她昨天交代我的,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没有过分亲密,我妈坐在侧边的沙发看着电视,整个人显得苍老得很,我才坐下她就发了话。

她说:“你们走吧。”

我和罗伊对视了一眼,对视了一秒后我爸忽然强行□□了我们的对视中,于是我们三个互看了几眼,接着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

这几乎是被赶走的结局是我们预想中的,但好在我妈没有想象中的暴力,拿着扫把或是锅铲打我,总之没有那么糟糕。

爸爸目送我离开时,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妈妈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让我等他电话。

关门后我有些疑惑,这整个过程我爸为什么都表现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他老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把这个疑惑告诉罗伊之后,罗伊笑了笑告诉我,几年前有学生向他出柜,当时他也表现得偏激,但后来想明白了,出柜只是人家的一个结果,他把这个结果告诉你并不是要你给什么建议给什么辅导,所以他知道,他将要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还不如趁早接受。

听后我一个恍惚,没想到我爸还挺善解人意,这么多年我都没看透这一点,真是有点不孝。

我又问:“那你们在外面都聊了什么?”

罗伊回答:“他就问了我这辈子会不会对你负责。”

我惊讶,勾住她的手说:“那你怎么说的?”

罗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接着把门关上,一副不爱搭理我的样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