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罗伊还是同平常一样,好好拍戏,好好听导演说戏,好好喝水,但我明白,她在生气,这种生气不是动不动就发火,而是那种动不动就小脾气。

有个词形容得非常贴切,就是冷战。

从下车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天,无论我和她说什么,她都只从嘴里施舍我“恩。”“好。”“随便。”看都不看我一眼,这状态要是没有旁人在还是很好处理的,我可以撒娇可以嘤她几声,但身边都是人啊。

会以为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助理得罪她了呢。

甚至钱乐凡都觉得尴尬,好几次找了借口远离我们。

罗伊补拍最后一个镜头时,我忘着她的背影,深深思虑着回去要怎么哄这个别扭的宝宝。

或许是想得太深,钱乐凡走到身边来我都没发觉,她递给我一杯热茶,吓得我朝远离她的方向跳了好几步,接着我们双双愣了愣,我傻笑了几声。

她说:“难得看到罗伊耍小性子的样子。”

我:“啊?”

她说:“像个女人。”

啊?难不成平常的罗伊像个男人?这不禁让我想象她一副男子气概的样子,走路大摇大摆,喝酒十分大气,说话大声行为举止仗义。

想了一会儿笑了几声,钱乐凡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收起奇怪的思想,咳了咳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她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发出了一声思考的嗯嗯声,补充道:“应该说,像个孩子。”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句话我十分同意,罗伊闹气脾气的样子,真的特别小孩子。

这让我回忆起了当初正在追罗伊的时光。

好久没回忆,回忆都有些生锈,让我整理一下措辞。

那时半路杀出的许华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很久,而我和许华神经般地保持着警惕又友好的关系,这种关系诡异地发展表现在有一次不算约会的约会是三个人进行的。

我还记得当时罗伊看到我和许华一起出现时的神情,十分的怪异,还掺杂着嫌弃,不过当时我和许华脸皮都很厚,谁都不肯因为这份嫌弃离开。

那天也没做什么,只是前一天罗伊说有个新电影上映,我们一同去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后,我本是打算回校,毕竟第二天是星期一,我还有很多作业没有抄。

但许华却提议在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聊会天,而这个提议破天荒地被罗伊肯定了。

我和许华一脸的兴奋,但奇怪的是,我们竟然都没有想要把对方赶走的意思。

后来我们回忆这件事,许华的态度是难得罗伊肯和她一起看电影喝咖啡,要是把我支走了恐怕他也会被赶走,而我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人多热闹嘛。

薛零一你这个傻逼。

他们俩坐下之后,我十分殷勤地担任了点单的任务,那时和罗伊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所以在服务员上来时,桌上的气氛诡异地只适合我和许华挤眉弄眼。

罗伊嫌无聊,拿着手机在一旁玩着。

我和许华挤了一会儿后便放弃了,我们双双不懂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时,我和许华迫不及待地立马小酌了一口,罗伊却迟迟不下口,抬头问我:“你给我点了什么?”

我说:“焦糖玛奇朵。”

罗伊没什么语气说:“我要的是卡布奇诺。”

我一个惊恐,听许华在身边幽幽地说:“哈哈哈你这个白痴,这都记不住,我的咖啡加几颗糖你都记得,罗伊的你竟然忘了。”

由此可见,许华的情商也不咋滴。

许华说完之后,罗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于是我说:“啊啊,我给你重新点吧,这杯我喝。”

可她却阻止了我伸手的动作,小声说:“不用了,就这样。”

我和许华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明显感受到了罗伊的不开心,不爱说话,没有表情。

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一定会吐槽,不过是不小心点错了,多大点事,但放在罗伊身上就让我介意得很,我想我惹她生气了怎么办,她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觉得我这么没用,这点小事都记不住,那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但第二天仍旧起的很早给她送早餐。

接早餐的她依旧没什么表情,说了句谢谢之后就戴上耳机看书,我只好默默退场。

那个脾气她闹了很久,虽然不至于让我惶恐到不见我,但每次和她说话出门,一副老子一点也不爱和你在一起的态度。

这件事的落幕在她和我深刻地谈了谈许华的问题,她让我离许华远点,她不喜欢许华。

我表示明白。

我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想办法不让她出现在你眼前的,以后我们去玩,我不叫他了。”

她说:“那你们呢?”

我坚决:“不联系不联系。”

本来我和许华就是因为罗伊熟络的,既然罗伊不喜欢,这个朋友可以舍弃。

毕竟这不是鱼和熊掌的问题,这是鲜花和牛粪的问题。

想到这儿我叹了一声,听钱乐凡在一边说:“罗伊从出道到现在,其实挺辛苦的。”

我顿了顿,她这是要助攻还是要和我讲述罗伊的辛酸史。

接下来的半小时,让我肯定了她其实是来助攻的,而且这个助攻助得让我非常别扭,她嘴里一直说,觉得罗伊心里藏着一个人,日思夜想,经常见罗伊发呆之类之类的,听得让我有点感动,可感动是一回事,肉麻的鸡皮疙瘩却掉了一地。

听第三者形容我们的微妙关系,怎么就这么不自在呢。

于是我尴尬地呵呵呵了几声打断她的话,但毕竟她的本意是好的,所以我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逃离现场。

我知道罗伊很想我啊,她不想我为什么要找我和好呢,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而且有了这份自信,我最近才敢在罗伊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毫无忌讳。

从厕所出来,罗伊已经不在刚才的篷里,我找到了在一旁整理东西的她的助理,问了罗伊的去向,她说:“刚才罗伊妈妈来探班,他们在休息间。”

比起她的轻描淡写,我表现得有点惊恐万分,这个惊恐放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可以形容为把手上的东西掉落在地上,若是瓷器什么的,还能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我此刻手上没有东西,无法演绎这份惊恐。

但我真的很慌,从脚底滋生一股发麻的感觉,一直升到头顶,这种慌张太久没有体会,而我的手开始颤抖。

在要不要去休息间的问题上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抬脚去了。

休息间的门虚掩,我没敢推进去,只能透过缝看到罗伊和她妈妈面对面坐着。

不知道在聊什么,两个人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你一句我一句,没有吵架的迹象,我记得罗伊和我稍稍提过她家里的情况,总是不是一个和睦的家庭,都说有钱人家的是非多,她这种特别有钱的人家里,是非就特别多,这个是非罗伊也说过,无非是爸爸在外头花天酒地之类的,她不多提,我也不多问。

他们聊天的期间还有人从外头进去,有人从里头出来,背景十分嘈杂。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我只好离开到出口地方等她,可惜等了很久没等到罗伊,竟然等到了罗伊的妈妈。

她拍我肩膀我回头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一眼,这一眼险些让我腿软倒在地上。

没错,我非常怕她。

她开口就说:“找个地方聊聊。”

我不想和你聊啊,你要和我聊什么。

但我还是跟着她的步伐离开,跟着她上了车,车开走时我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罗伊还是没从里头出来。

这一路让我非常惊恐。

她妈妈带我去的是一家茶楼,古色古香的包厢,在进门的瞬间我想,这地方挺好,至少优雅得不至于让她动手打我。

可我又想,这种地方隔音效果一般很好,毕竟很多已婚妇女会在这儿谈论八卦小三,这种事容易激动容易大声,所以要是她动手了,别人也不知道。

想到这儿,我十分惶恐。

但好在她没有动手,整个过程满是刺的心平气和。

罗伊妈妈和我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天已经很黑,我很饿,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和罗伊好好吃顿饭。

打了辆车回了酒店,上楼走到了门口,这个过程我还是有点浑浑噩噩。还没按门铃,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罗伊的表情可以视为有点慌张,她一把把我拉到房间里,重重地把门关上。

她拉着我的手没有放,皱眉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愣了愣,哦了一声说:“没电关机了。”

她又问:“我妈带你去了哪里?”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把那个茶楼的名字说了出来。

她看了我几眼,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正想回答,可她却突然插话。

“薛零一,把你现在的想法全部告诉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