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和我妈在厨房里洗碗,洗碗这件事向来是我做的,但是她说不能让外人看来觉得是在使唤我,所以做出了个一起洗碗的迹象。

其实是我在洗,她在涮。

洗到一半她问我:“要不要给罗伊带点什么东西走啊,哎呀我这个脑子,昨天去超市忘了,你爸也没想到这事。”

我丢了一块在池子里回答:“不用了。”想着我又补充:“她什么都不需要,你这样她反而觉得压力大。”

我妈看着我的说:“是这样啊,那你以后经常叫她回家来吃饭。”

我说:“她很忙的,哪跟你似的成天这么闲。”

“忙忙忙。”我把伸手把水甩在我脸上,太突然没躲过,她说:“为什么我一叫就来,就你借口多,罗伊这么好的朋友不好好珍惜。”

“是是是。”我敷衍,懒得继续这个话题。

饭后我爸和罗伊在客厅下围棋,我们出去时只见我爸一人坐着,桌上是才下了一半的局,我擦手大概看了看,两个人相当。

罗伊第一次来我家时,就和我爸下过一盘棋,那时她为了谦虚,生生把自己的棋力报低了两级,开局时我爸脸上的表情还是得心应手的,一脸的没关系,小姑娘嘛,我可以让你,可下着下着就有些不好看了。

那次我爸赢了半目。

离开时罗伊告诉我她挺不好意思的,说不应该谎报的,还问我我爸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她印象不好。

我说你不会是让我爸了吧。

她摇头,要是让了你爸会看出来,更不好。

我让她放心,我爸最喜欢谦虚的孩子了,我三年级时好不容易考了全班第一回去大炫耀了一番,被他教训说别这么得意,人不能骄傲,骄傲会退步,人要时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我虚心接受,于是再也没考过第一。

我妈看着只身一人研究棋盘的爸爸问他:“罗伊呢?”

他指着一个方向:“接电话。”

我妈哦了一声转身洗水果去了。

我看着没什么事就朝着我爸说的方向过去,罗伊站在我的房间门口背对着我,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我过去时听到她说。

“推掉,都推掉……随便你怎么说……我病了,得了大病……骂吧,反正公司会公关。”

现在的明星真是仗着公司会公关胡作非为。

她的语气听着有点不耐烦,我猜那头应该是钱乐凡,又说了一些她就挂断了电话,转身看到了我。

我嘿嘿一声,这才发现刚才似乎是在偷听人讲电话……

“那个,我过来……”我想找个过来的借口,但是我刚才想过来干什么来着?好像就是想要偷听吧。

哎呀我这体内可恶的小人之心。

“我回房间,拿个东西呵呵呵。”

说完我真的就开门进了房间,绕了一圈之后就走了出来,看到罗伊和我爸继续下棋。

我爸很喜欢围棋,奈何到了一定级别老是上不去,我小时候他也教我来着,可在这方面不感兴趣没有天赋只好作罢。

此刻他们在对杀。

不知道我到底是希望罗伊能赢还是我爸能赢,最好是和上次一样控制在半目,而且最好这次是罗伊赢半目,这样才公平。

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我们四个人就这么围着坐,我和我妈吃着水果安安静静地看着,看到我爸断开了罗伊的一大块棋,紧张得我手一抖,碰到了罗伊的手臂,差点把棋盘打翻。

这气氛忽然被我破坏,我爸拿着棋子就笑了起来,边说:“一一从小就这样,每次下棋像在打战,这孩子,心理素质太差。”

我妈也笑了,“可不是,我记得她初中和我下了一盘,一块地杀输了竟然在沙发上打滚,说我欺负她,说要悔棋。”

罗伊听后笑的很开心,回头看了我一眼:“是吗?”她又问:“后来呢。”

我爸继续说:“能怎么样,被我骂了一顿。”

我:……

这盘棋看起来我爸稍稍落后一点,最后点目我爸果然输了二十多。

一盘棋,天都黑了。

我想到她刚刚和钱乐凡的电话,所以这么的,都是为了下一盘棋?真是,有点,任性啊。

吃完晚饭,罗伊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爸妈如今已经退休,闲的很,我妈除了和人打打麻将,偶尔和我爸出去走走,还十字绣。

她现在在绣一个山水画,已经绣了大片,罗伊一副好女儿的样子坐在她身边,看着我妈一针一线,她们在聊着罗伊拍戏时的事,我妈没去过片场,什么都不懂。

“哦,那些场景都是后来才弄的啊,你们在拍的时候背景都是绿色的?”

罗伊点头。

我妈笑了一声:“拍的时候不会笑场吗?”她笑了几声:“想着就觉得好笑。”

我插嘴:“人家有职业操守有演技,都笑场了你看什么。”

罗伊笑着伸手把十字绣的半片拿起来看了几眼,又翻过来看了几眼,“阿姨绣得真好。”

我妈被一夸十分开心,嘴上却说:“一般了,十字绣本来就简单,有图一般人都会。”

罗伊发出了疑惑的哦字,道:“可是我见过丑的,正面还能见人,背面乱七八糟。”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

没错,她见过的那个丑的,是我绣的,怎么样!

大学的时候给她做了个抱枕,上面是她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这个人物并没有样图,还是我自己拿软件弄的呢。

还有,什么叫正面还能见人,正面明明挺好看的,有鼻子有眼开玩笑,是我人生绣活的巅峰。

我妈听她的话后发出了嘲笑的声音:“那就是那个人手笨了。”

罗伊:“的确挺笨的,人也是笨笨的。”

我妈说:“不会是傻子吧?”

罗伊:“好像是。”

我:……

在她们分别知情与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损了我十几句,让我觉得我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于是我委屈地挪过去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回看我一眼,说:“挪开点,挡住我电视了。”

……

不幸的是,罗伊晚上竟然要留下来睡觉。我妈扑腾扑腾地给我们整理被子,又闻了闻,嘴里嘀咕着:“早上晒过了啊,怎么好像还有点霉味。”

我立马说:“那怎么睡!不行不行,我要回去!罗伊也要回去!”

罗伊淡定的笑容和我形成对比,她说:“没关系的阿姨。”

阿姨于是笑嘻嘻地拍拍被子,离开了房间。

长夜漫漫,阿姨你走了我和罗伊要做什么啊喂!你不是喜欢和罗伊唠嗑吗!你不是喜欢小鲜肉吗!你不是喜欢陈晓静吗!你快回来!

我尴尬地看了眼桌子上的钟,才十点。

其实高中时,十点我就睡了,但是上了大学,被那群深夜党的舍友带坏,没到12点没有困意,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词,以至于没到凌晨,我都会觉得时间还早。

罗伊拿起平板看邮件,我伸头凑过去密密麻麻的字,她倒是刷得很快,没两下就看完关了。

相顾无言我好想哭,这场景想到了她在我家睡的第一天晚上,那时候可一点也不尴尬。

那天她来大姨妈,她的大姨妈总是选择性疼痛,和她本人一样任性,毕竟她和她姨妈血浓于水,那次她真的疼到不行,双唇发白。

大姨妈的疼,夸张到会让女生想要切掉子宫,我躺在她身边,又是给她泡红糖姜水,又是给她暖小腹,却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只能干着急,她全身软得没有力气,话也不爱说,只是闭着眼睛。

后来她睡着了,我揉着她的小腹困意袭来也睡着。

醒来时窗外天空的颜色有些变化,晚霞像橙子的颜色洒了进来,我睁开眼睛就看到罗伊在看我,她还愣了一小下接着微笑,“睡得比我还沉。”

我立马趴了起来,问:“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她摇头,现在看起来气色脸色也好了许多,“不疼了,只是觉得有点热。”

我哈哈笑了几声,指着她的肚子说:“我偷偷给你贴了暖宝宝。”说完就作势要过去掀开她的衣服帮她撕下来,可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刚才是趁她睡觉的时候贴的,还趁机掀开了她的里衣,趁机也看到了她的肚子,她的腰好细哇。

但是现在明目张胆的,我嘿嘿一笑:“你自己来吧。”

罗伊洗完澡出来穿着我的睡衣,我跪在床上把平板挪过去一点,低着头说:“刚刚下了个电影,我们一起看吧。”

她忽然笑了一声,坐在床沿把平板收了放在一旁。

“薛零一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

她认真脸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推了很多公告,我留下来不是和你闲话家常和你看电影的。”

我吞口水。

她又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吞口水。

她又又说:“如果你不希望我给我妈打电话的话,好好说。”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

她轻笑一声:“因为了解我妈,也足够了解你。”

听到这句话我应该要慌张的,但是没有,竟然很平静。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没瞒下去的可能,索性全盘托出好了,或许我还能得个舒服的安心感。

我想了想,找回那天的记忆说:“四年前我爸生病你还记得吗?”

她恩了一声示意我继续。

“其实不是我当时所说的小病,是大病,一个万一,就能变成植物人的那种大病,我后来休学回去,就是为了照顾他。”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那个期间我们家笼罩在绝望中,现在回想,她妈妈的出现,对那时的我来说,应该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