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1/1)

战场之上,恒河之子毗湿摩看着插满自己全身的箭支,终于露出了笑容。自从般度五子受到象城不公的待遇开始,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困于誓言,在象城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之前,他便是想去往天界之中都做不到。如今,在他自己告知阿周那杀死自己的方法之后,他终于可以闭眼了。

毗湿摩如同刺猬一般,看着就有点恐怖,但是他的笑容却十分纯粹。弥留之际,他对着双方军队,诉说着自己最后的祝福。

“般度之子啊,我祝福你们取得神灵,取得象城的王位,重新在人间塑造正法的力量。”

“持国之子啊,我也祝福你们,能够在死亡之后,不悔恨自己一生的经历。”

听到恒河之子,自己老祖父的祝福,般度五子无不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兵器,满脸悲戚,却又为自己的祖父解脱而高兴。

老祖父毗湿摩具有人间绝顶的实力,用兵如神,已经摧毁了他们七支军队,但是他们却无可奈何。

他们本没有杀死毗湿摩的能力,愤怒之下的黑天奎师那,已经展示了世尊毗湿奴的真身,想要赐给毗湿摩死亡。

但是阿周那抱住了愤怒的奎师那,他不想自己尊崇的神灵、长者,破坏他自己制定的约定,神灵不得参与此战。

坚战与阿周那一商量,便决定跟在奎师那身后,直接去往毗湿摩的军营之中,询问该怎样将他杀死。他们很清楚,老祖父毗湿摩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只是碍于誓言不得不战。而且,在人间逗留了近百年,这位恒河之子早便想回到天界神灵之中去了。

当坚战与阿周那向他询问之时,恒河之子毗湿摩很大气地告诉了这对兄弟,该如何赐予自己死亡。

木柱王有个女儿名叫束发,她是当初持国与般度大姨,伽尸国公主安芭转世。在她转世之前,曾经当着大天湿婆的面发誓,要杀死毗湿摩。并且大天湿婆许诺了她,只要她所行合乎正法,那么毗湿摩就可以因她而死。

毗湿摩也曾经立誓,不对这个女子再度出手。所以,毗湿摩便告诉阿周那,只要束发走上了战场,他只要躲在束发的身后出箭,便可以达到目的。

然而,束发是一位女子,依据正法,是不得上阵出战的。这可难不倒黑天奎师那与般度五子,他们施展手段,让男性的大胡子药叉王和束发交换性别一天。

终于,毗湿摩很坦然欣慰地见证了自己的死亡,也留下了自己临终的遗言。

同样被毗湿摩临终祝福的难敌可就不干了,凭什么给般度五子的祝福是期待他们胜利,而对他们的祝福就是含笑九泉?

难敌破口大骂,不管毗湿摩是不是临终,只是不断诅咒他死后要在地狱之中受苦,永远不得进入天国之内。

毗湿摩听到难敌的诅咒,笑了笑,已经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了,也不在意这些。他看向了恒河的方向,缓缓跪了下来。

他这一生,最感觉对不起的,就是恒河之中的生母了。

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母亲,恒河女神甘伽做过任何事情,但是一有难题,就去找自己的母亲开解。

毗湿摩跪下的一刻,恒河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河道直接盘旋在了半空之中。然后天空之中,一条河水从虚空之中降下,大地之下,同样有着河水飞出,在人间相会,出现在了众生面前。

见到这副奇景,人间的生灵,一个个激动莫名,跪在地上,向圣河做着祈祷。不用他们前往,圣河自己出现,这可是历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俱卢之战的战场之上,双方的士兵也在同一时刻放下了兵刃,跪伏在地,对着人间圣河念念有词。

天地之间的神灵,表情各不相同,有人高兴无比,有人惊恐之极,但是更多的,则是羡慕与嫉妒。他们很清楚,天地之间,又多了一位站在众神巅峰的存在。

“母亲,恭喜您,终于走出这一步了。”

这是毗湿摩临死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之后,他便倒下了。这位自从在持斧罗摩那里学成下山,于人间从未有过一败的半神英雄,终于在人间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之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见证了战争的开始,却无缘看到战争的结束。但是结果,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道灵魂从毗湿摩的身上升起,来到半空之中,此时空中的恒河已经回到了它本该呆着的地方。毗湿摩的灵魂看了一眼战场,目光悲悯,然后便头也不回,飘飘荡荡去往了须弥山中。

他的前世,为须弥山中火神阿蓍尼的部属,这番灵魂回归须弥山,也算是回归了。而且,经过了毗湿摩一世的知见,这位明光神的实力远胜之前了。毕竟在人间之时,他可是参悟过梵天法宝的。

······

恒河之中的宫殿内,恒河女神甘伽已经成功突破成为主宰了,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开心,反而显得稍有落寞。

自从父亲雪山王,因为去追求雪山那边神域的女山神,卷入了那场被世尊毗湿奴称为天人之乱的争斗而身陨以后,她便只有姐姐雪山神女一个至亲。

后来姐姐生下两个孩子以后,让恒河女神甘伽也萌生了生子想法,所以她才同意化身降下毗湿摩等八个兄弟,就是为了想要孩子。

只是这种孩子,终究不是她自己的,甘伽很清楚,毗湿摩升天之后,与她虽然还有一丝香火情,但是他的身份,已经是须弥山的明光神,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甘伽女神看了一眼燃灯,端庄美艳的脸上,忽然直接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笑容之中,似乎带有些微疯狂。

“你要干什么?”

燃灯刚刚体验完欢喜瑜伽带给他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突破主宰时候,那种似乎与天地交融的感觉。

大概梵我如一,应该和这种感觉有相似之处吧。

正思考着,燃灯忽然之间感到有点不对劲,抬眼一看,却发现甘伽女神,正对着自己诡异而笑。

“不做什么,燃灯尊者不是想要体验欢喜瑜伽吗?如今我突破成功,可以让你好好体验了。”

话一说完,甘伽便扑了上来,完美的身姿靠在燃灯身上,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便继续开始了。

燃灯想要修行欢喜瑜伽,而她,想要的则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儿子。

遥远的天空之上,阿德罗斯正在与眼前的迦尔纳讲一道巫门秘术,忽然之间,顿了一顿,对着很恒河摇头苦笑,然后继续开讲。

“所以请神之术,关键的就是内心空明与坚定。内心空明,则可容纳天地万物;内心坚定,则不为天地万物所迷。”

此时在他身边的,只有肩膀上面的迦楼罗鸟,其他三位弟子都有事去忙了。正法明在象城之中,教导燃灯的堂姐杜莎罗,同时照看燃灯之母贡蒂;文殊师利在天帝城之中,教导燃灯的表姐妙贤;弥勒去了须弥山,与天帝因陀罗商量阿德罗斯将要做的事情。

说起来,本来杜莎罗与妙贤,都要嫁为人妇的。但是杜莎罗在临嫁之前,忽然立下誓言,终身守护在自己的母亲身边,永不嫁人;妙贤的兄长奎师那,在听到妙贤心仪的对象是燃灯之时,不知道为何,也就没有再撮合她与阿周那的姻缘,而是另外挑选了一位雅度族女子嫁给阿周那。

甚至后来文殊师利去教导妙贤之时,奎师那为了闻听燃灯的修行之法,也就听之任之,视若不见,但是却一直在明着偷听。

······

人间战场之上,因为毗湿摩的身亡,持国王便向难敌率领的大军,派去了第二位主帅,般度五子与持国百子共同的老师,德罗纳。

但是德罗纳可没有毗湿摩这般的实力,难敌便去派人将自己的好友,忠实的伙伴迦尔纳给请了来,作为军队的副帅。

迦尔纳身为副帅,自从进了战场之中,便被主帅德罗纳勒令不出,他也乐得悠闲,天天在营地之中,操演自己的士兵。同时,不断熟悉阿德罗斯交给他的神术。战争胜负,之时关乎他的名誉,这道神术,关乎的可是他的性命。

德罗纳一直就看不惯难敌和迦尔纳,反倒是对阿周那素来欣赏。但是他的儿子马嘶,却是难敌的忠实簇拥。最终为了家族,他只能为俱卢族而战。

在战事的第十三天,德罗纳布阵杀死了阿周那的儿子激昂。第十四天,阿周那背着丧子之痛,猛烈向俱卢族还击,迅速击杀了难支及难降的队伍,德罗纳又因儿子马勇战死对战争感到心灰意冷,被木柱王之子,黑公主的弟弟猛光所杀。

也就是差不多德罗纳正在战场之上进行最后一站的时候,燃灯终于从甘伽女神的魔鬼身材之下逃了出来。

逃出之时,燃灯面色苍白,毕竟面对的是一位站在神灵巅峰的美丽女神,为了满足对方,他可是将自己知道的姿势动作,都使了一个遍。

当看到衣衫不整,就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匆匆忙忙从恒河之中出来的燃灯老师时候,这些门徒一个个双手合十,庆幸燃灯老师能够活着回来。

他们甚至可以想象,燃灯老师和恒河女神之间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就连恒河都被他们打到天上去了一段时间。

“老师辛苦了。”

“早便知道老师实力不在神灵之下,没想到圣河女神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

听到这些门徒的议论之声,燃灯忍不住抽抽嘴,决定不将这欢喜瑜伽传给眼前这些毫无眼色的弟子了。

“好了,我们现在便去俱卢战场吧,要是去晚了,大概就看不到好戏了。”

燃灯说完,抬脚便踩了过去。

忽然,在燃灯右手旁边,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发现燃灯落脚之处竟是一个积水的水坑,心想老师是赤足走路,这水坑一定会污了老师的脚,想也不想,便扑到在地上,头发散落,正落在这个水坑之中,满头都是淤泥。

“你这是怎么了,善慧?”

燃灯知道这个童子,这是一个吠舍出身的孩子,父母双亡,一次在恒河旁边听过燃灯讲法之后,心生向往,便将家产全部卖掉,自一个婆罗门王女那里买了五枝青莲花,礼献给了燃灯,并声称自己无家可归,要跟着燃灯修行。

这是第一个跟随燃灯的门人,因为做得实在是太决绝了,让燃灯无法拒绝,所以便让他跟在身边。从他时候,才开始陆陆续续有门人跟随在身后。

如今见到善慧童子竟然做出这种举动,燃灯心生感动,但是忽然之间,他又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个典故,眼神之中精光大盛,看向这个孩子。

与此同时,将心思放在战场之上的阿德罗斯本尊,也是猝然一惊,立刻施展星辰布道术,推演善慧童子的前世今生与未来。

今生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未来大概修行沙门之法会稍有成就;前世的话,花费了一些功夫,他是一位修行有些成就的仙人,只是死得有些憋屈了点,难怪名字叫做忍辱仙人。

这位忍辱仙人正在树下坐禅讲法,忽然有一位恶逆无道的歌利王率仆从侍女从旁经过,仆从侍女听到这仙人讲的瑜伽之法,暂时都没有搭理歌利王,令他恶从心起,于是将这位仙人的肢体一截一截肢解掉了。

最后推演这名童子的未来之时,阿德罗斯却什么也推演不到,星辰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白茫茫,一无所获。

到了这个时候,燃灯哪里还不知道这善慧童子是哪位了,他看着这位一脸虔诚认真的童子,弯腰将他扶起,面带笑意,取出一盏油灯,微弱而温暖,一点火焰飞出,往善慧童子眉心一点。

这一点过去,便是人间正法自从而传,便是人道之中又有一脉而起。

“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