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间已经很晚,叶承觉明天一早就有手术,他也打算在医院宿舍住,不回浦东那边的房子。

临走前,叶承觉替景漾解开安全带,关掉了车灯。

景漾一脸警惕的说:“大灰狼晚上就要开始暴露本质了吗?你要干嘛?”

叶承觉摸了摸景漾的头,“瞎想什么呢,抱一会儿可以吗?”

这种简单的要求,景漾自然能很大方的去接受,她主动扑上去,像是个无尾熊似的给叶承觉一个拥抱。

第一次这么近的靠近叶承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儿,景漾莫名的安心,甚至想在他的怀里就睡一觉,一直不起来。

暗想,叶承觉的品位还真是不错,他身上的古龙味儿,比那些男士香水味要好闻的多,带着种淡淡的清冽檀木香。

叶承觉问景漾说:“回去该怎么做,知道吗?”

景漾腻在叶承觉的怀里,脑袋像是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什么怎么做?给你发微信,告诉你我上楼了?”

叶承觉稍稍用力,将景漾抱的更紧,“那个是当然的,发条信息让我放心,还有你回去以后动作轻点,别打扰到别人休息,让人挑毛病,要不我在医院附近给你买套房子,好让你上下班方便。”

景漾真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她才刚跟叶承觉交往不到几天,叶承觉就说要给自己买房子,这出手有点太豪气了。

景漾瞬间有种被人包养的感觉,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有这命,碰到个这么大方的男朋友,上来就拿房子砸的她眼冒金星。

想是这么想,景漾还是没有接受叶承觉一开始的巨额馈赠,无功不受禄,她又没给叶承觉生儿子,又凭什么要房子。

“我不要,我自己有房子,上海限购政策,我买不了房的,还有刚开始你就这么大手笔,不怕给我养贪了?以后欲壑难填,到时候你不是得哭死,这笔生意不划算的。”

叶承觉宠溺笑道:“难道你跟我谈恋爱,还要用标杆去衡量划算不划算?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你过的舒服,我就心满意足了,你高兴就好。”

叶承觉这几天的表现,让景漾有些危机感四伏,她想换做是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叶承觉这种人。

抛去闷不说,就说他的长相,气质,和出手阔绰的大方,谁能不会被迷晕。

她的出身环境还算是养尊处优的,这都招架不住叶承觉的慷慨,如果换做是别人,谁敢保证眼都不眨一下,那得多视金钱如粪土?

景漾发自肺腑,还带着讨好嫌疑的对叶承觉说:“做你女朋友,其实还挺好的,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糟糕,”

受到小女朋友肯定的叶承觉,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波澜。

叶承觉很坦白的说:“但愿你以后也能这么说,景漾其实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除了闷以外,也有很多缺点和毛病,我希望在你没发现之前,我尽量可以改掉。”

景漾扭了扭身子,示意叶承觉松开她,拥抱结束,她想要回去睡觉。

叶承觉也很配合,松开了自己的手臂,让景漾坐直。

景漾眨眼笑道:“叶医生,只要你在工作上少跟我发点火,别生死气来那么凶,就没什么问题了。”

叶承觉抱冤说:“工作上,我对你已经宽容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你去打听打听和你一届的,看看他们哪个不是被他们的师傅骂的狗血淋头,那天我看你们宿舍的那个,我只记得脸,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就被呼吸科的主治医生,骂哭了,又鞠躬又道歉。”

叶承觉心想,他又怎么敢难为他的小祖宗,这还叫做凶,叶承觉真就不知道什么是仁慈了。

景漾回想叶承觉从她进医院对待她的种种,还是不争气的点了下头,她回忆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幸亏是碰到你了,如果换做别的医生带我,估计我能被骂的更惨,就说我宿舍里那几个,各个都是高材生,她们都做不到让主治医生满意,我又算什么料呢。”

叶承觉将手搭在景漾的肩上,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哄孩子一样,开口说:“别这么说,你如果真想好好做医生,有我在你身边,你难道还会怕自己比不过他们?关键是看你想不想做,如果你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职业,那么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毕竟这些话,你根本就不会听到心里去。”

景漾双唇紧抿,想起她死去的母亲,目光里透着一股坚定,“我喜欢做医生,从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想要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可是我这人,难啊难~”

叶承觉亲了一下景漾的耳垂,温声说:“你怎么了?不要看轻自己,以后都会好的,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相信你能成为更好的人。”

景漾咯咯笑道:“你好像我老师。”

叶承觉打开车灯,又替景漾开了车门,“我本来就是你师傅,回去早点休息,明早我还有手术。”

临走前景漾和叶承觉商量说:“我想跟凌听的手术,可不可以。”

叶承觉拒绝说:“不行,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已经给凌听下了病危通知书,她这一关,真不好过,按照最理性的方法,其实他们家人可以准备后事了,可是他们偏偏要找奇迹,我怕你接受不了到时的生离死别。”

景漾难过的长叹一声,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郁闷的开口说:“只能祈祷有奇迹发生了。”

***

一大早,景漾就没有找到叶承觉,一问护士长才知道,他已经去了手术室,准备今天的这台大手术。

凌听昨晚的病情突然恶化,人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状态,叶承觉又一次告诉凌听的父亲,凌小波。

他依旧不建议凌听进行这台手术,虽然做医生的说出这些话,有些打击人的信念,但他也要实事求是,患者家属,有权利知道真相。

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凌小波,根本不听叶承觉的劝告,固执的在手术通知单让签下自己的名字。

手术时间和叶承觉预计的时间基本没差,整台手术,整整进行了32小时。

凌听的病情实在特殊,她的脑部同时生长动脉瘤,脑肿瘤,等多处肿瘤,需要三名医生,同时完成六种不同的手术。

在这场与死神的拉锯战中,凌听年轻的生命,最终还是没有挽救下来,25岁的年龄,人生才起步不久,却因为病魔而凋零。

手术室外扎眼的红色灯灭掉,随后从手术室出来一名医生,看着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凌小波和凌母,很遗憾的对他们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无能为力了。

再看手术室内,包括叶承觉在内的这三位医生,全部坐在了手术台边,他们实在是太累了,靠在手术台闭上眼睛,稍微眯一会,这才能回神。

凌小波知道女儿已经走了,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还是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痛苦,将近五十岁的大男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

景漾闻讯赶到这里,她和凌母一起,扶起坐在地上大哭的凌小波。

一身疲惫的叶承觉从手术室出来,他看到景漾,无力的叹了口气。

叶承觉愧疚的开口说:“可以准备病人的后事了,抱歉,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已经丧失理智的凌小波,把矛头对准了叶承觉,“是不是你们手术失误了,害死了我的女儿,不是都说你叶医生,是最好的脑外科医生,怎么就救不回我女儿的命,庸医。”

听到叶承觉被指责,景漾忙替叶承觉解释说:“叔叔,您别这么想,叶医生他们在手术室里连续三十几个小时,医生的职责就是挽救病人的生命,他们不会对病人不负责任的。”

景漾的话,凌小波根本没听进心里,依旧是一口一个庸医,指责这些医生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患者家属有这种情绪,叶承觉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失去了亲人,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点。

他并没有在乎凌小波的话,也没向凌小波解释一句。

“为什么要我女儿做这个手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禽兽,就是为了骗我们老百姓的钱,你们不会有好报应的。”凌小波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似是已经忘了,是他央求必须要凌听做这台手术,他现在却把错,全部归到了医生的头上。

景漾真想和凌小波去理论一番,替叶承觉出头,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想去和一位失去女儿的父亲,去争论对错。

幸好凌母还算清醒,他对自己的丈夫说:“别怪叶医生,叶医生早就告诉过我们,凌听动手术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们已经给了最好的建议,可是我们偏偏不走,害了孩子,连孩子的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

凌母的话句句戳进了凌小波的心坎里,他知道,自己才是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

内心的崩溃和悲情同时如巨浪袭来,凌小波晕倒在了走廊里。

凌听走了,景漾的心情很不好,一个人去了天台,满脑子都是凌听在高中时,活泼开朗的样子,做医生以来,她最大的感慨就是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在真正患难时,对他们不离不弃的也只有家人,想起凌听曾经的未婚夫,在她患病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只剩下父母陪他走完最后的路。

景漾从心底里恐慌,如果有一天,她生病了,守在她床头的,又会是谁?

家人肯定是已经指望不上了,她哪有家人,只是个漂泊不定的浮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