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天亮的时候,孩子们都背着自家妈妈做的布书包到学校上课。
学校分成两个班,小学班和中学班,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上午九点多上个课,十一二点就集体去食堂吃饭。下午合作社又拉着大家一起去挖水渠。
小学的孩子们,人小力气小干不了什么活,就帮着提一些轻东西。老师带领着说是去帮大人们做事,最后却又都混在一起玩别的了。
第二天上午,大家都睡眼惺忪地趴在桌子上等老师来上课。
睡眠时间少,平时活力充沛的孩子们这时候也蔫了。唐青还记挂着昨天夜里的事情,收工的时候,本来等唐爸唐妈一起回家的兄妹俩一直没等到父母回来,只能自己先回去。
中间唐妈倒是回来了一趟,拿了水杯和一床毯子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唐青兄妹俩也没敢多问几句。现在心里不免有些挂怀,看唐爸唐妈一直帮着黄婷妈妈守着,应该是出了大问题。
想到这,又扭头看了看黄婷,她今天照常来上课了,只是精神比同学们看起来更不大好,整个人有点木木的,旁边的同学想问问她情况,看到这情景,也不敢问出口了。
正走着神,就听到前面讲课的老师提了自己的名字。
“到”唐青下意识地站起身,响亮地说道。
全班哄堂大笑,同桌悄悄地捅了捅她手臂,“老师教到数学了,快换课本。”
唐青心虚地收掉了桌子上摆着的语文课本,心里暗暗苦恼:“都已经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了,还是不能适应,这上着上着就换科目教的课,也是真心服气了。”
“坐下吧,好好听课,让你们坐在这里读书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你们有些人要懂得珍惜,我们小时候想读书还没学上呢,你们这有书念还不好好念,不像话。”老师站在用粘土砌高的讲台上,脸色有些不大好。
唐·现在的伪孩子·以前的真老师,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光了,已经很长时间没再体会过被老师训得感觉了,重新回味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是小学数学,其实也还停留在教几加几等于几的程度上。村里的小学每换一个新老师,教的内容都得重新再教一遍,所以也不存在有些同学上学晚跟不上的情况,当然这时候也没人再在意学生是不是真的弄懂老师讲得内容了。讲台上站着的就是刚来的金老师。上课、劳动的时候,都是他带小学班。他剪得一个平顶头,瘦瘦高高的,鼻梁上还挂着一架黑框的眼镜。
有同学趁之前在他办公室的时候偷戴着玩,说戴上头直晕,其实看到玻璃盖厚的眼镜镜片也能猜到老师近视的度数不会低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唐青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又不能走神,又实在不需要重新学一遍小学数学,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大半时间在集体劳动中度过,也不赖。
下完课,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到班级外集合,有相好的女生都互相挽着手相携出教室门。唐青刚到班级不久,再加上和这些小姑娘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是怪阿姨,就索性一直独来独往。
倒是有个孙一舟一直跟前跟后,啰嗦个不停,唐青也没有自己被排斥的感觉。
走出门才发现,黄婷又上去缠着吴心莲了,也不见她说什么话,只是紧紧地拉着吴心莲的袖子。
一晃眼的工夫,唐青似乎看到吴心莲的眼里流露出十分不耐烦的神情,不过很快地,就温柔地拍拍黄婷的手,低声地说着什么。
吃过午饭,在挖水渠的地方还是没有见到唐爸唐妈的身影,唐青心里就更担心了。
天气还有点凉,在挖土的大人们也只是稍微挽了挽衣袖,鲜少有把外套脱掉的。大家一边用铲子铲着,一边互相说着话。
“昨天晚上,真吓人啊,怎么好好地大黑就跑出来咬了人,强子也真倒霉。”
“我今天上午路过卫生院,进去看了看强子,情况不大好。”
“怎么个不好法。上午我光在家里忙了,也没去看看。”
“哎呦,不是真的得了那个病吧,强子年纪轻轻的,唉。”
“可不是,这疯病治不好的,说不定还会传染人呢。”
大家越说越恐慌,直到村长听见,跑过来大声喊了句:“都别瞎聊天,手上的活要紧,今天大家伙儿要是能把这一块挖好,回头就让食堂给你们杀头猪来吃。”
村里人闲话的时候,唐青这帮小学生正帮着大人们搬运空筐子,也不知道这些人说的话黄婷听见没。
悄悄地看了看这小姑娘,正低着头一步不拉地跟着吴心莲一起拖竹筐。唐青放下了心,还是十岁的孩子呢,感情正敏感的时候,听到指不定怎么乱想呢。
等到村长走远,村里人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
“我听说这事儿还跟唐大宇有关系。”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强子那可是被狗咬了,关人家唐兄弟什么事”
“这不是大家闲话几句嘛,你说要没关系,他们夫妻俩那么热心干嘛,说不定就是心里愧疚呗。”
“有点道理,平白无故地,狗也不能随便咬人,食堂里那只狗平时不知道多乖了,平时在村子里从来不乱叫,见了外村的人才叫,大家都说这是认识咱们村里人呢。”
“还有啊,这狗平时都栓起来了,谁把它放出来的。”
“嘿,我说,人家唐大宇招你们,惹你们了,平时遇到点事,人家没热心帮你们啊,真是好笑,这年头,好人还做不得啦,咱们农民是要争做新时代的标兵的。有点思想觉悟行吗。”
半晌,没有人讲话。
有个声音轻轻地问了句:“你们没发现,孙立他们两口子也不在吗?”
孙立就是孙一舟的爸爸,是村里有名的和善人,说起他全村都会赞一大拇指,村里人家盖房子都要找他砌瓦,有时候工钱不够,他还会把缺的部分抹掉,也从不提哪一户欠了他工钱或是少给他补了瓦钱。
孙一周妈妈也十分温柔,听说祖上早前还是个做大官的,只是不知多少代前就没落了,不过好像祖上的刺绣功夫传在了她手里,他们家做的衣服配上孙妈妈的刺绣都十分好看。
听了这话,大家环顾了下四周,竟然真的发现不仅黄婷妈妈和唐家两口子不在,孙一舟他们家两个大人也不在。照顾个病人需要这么多人吗?
有人呐呐地讲了句:“应该都是热心去看顾病人的吧,强子他们家那口子毕竟只是个女人家,遇到这种事哪能撑得住。”
听到唐大宇的名字,唐青刷得抬起头,这不是爸爸的名字吗,心里更加着急:“爸爸昨天都没回家,一直在卫生所守着,妈妈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好,没道理守个病人要这么多人都去啊,何况非亲非故的。”
走过来刚好听到这段对话的黄婷也抬起头来,目光正对着唐青,眼睛里复杂非常,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倒是一边的吴心莲难得地开了口:“小婷,你也不要想太多,黄叔是好人,会有好报的,至于这些意外没有人会想它发生,你也别把事情都压心里。”
其实吴心莲心里也有些疑惑:“黄叔受伤的事上辈子也有,但是跟唐家,孙家都没关系,是他自己在狗吃东西的时候去逗它才会被咬的,再说唐青不是六岁的时候发高烧没被救回来吗。怎么这辈子全变了,当时唐家为了她想尽了各种办法,还连夜托关系送到省城,最后也没救回来。”
想到自己重生这么神奇的事情都发生了,吴心莲也有些看开这辈子的不同了,
“既然这辈子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那以后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找明月哥哥了,错过他反正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自己有空间,又知道大的历史方向,没理由过得没有上辈子好。”
吴心莲有一个随身空间,功能还算强大,就算因为帮助她重生而缩水,也还有十亩地,空间里的土地能让作物都生长得更快,不过长出来的粮食和普通农家种植的没有太大区别,空间里的泉水也只是略微甘甜了点。
听了吴心莲的劝慰,黄婷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但看向唐青的时候,还是避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