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别生气。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慢慢教就是了,千万别为这些气坏了身子。”秦姨太正站在柏总理的身边,温声相劝。一转头,对上柏骥,又是一副严母模样:“原以为你在外头当差了,该懂些事儿了,谁知道,你非但不能为你父亲分忧,还惹你父亲生气。你这个孽子,还不快向你父亲认错!”
能够在柏家立足二十余年,还能够在柏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生下大小姐柏娇和二少爷柏骥这一双儿女,她自有一番处事手段,不是那等只会一味溺爱孩子的母亲。她知道,庶出的身份已经让自己的孩子比柏夫人的孩子矮了一头,如果他们再不成器的话,等待着他们的只能是被柏总理遗忘的下场。
虽然残酷,但很现实。
一直以来,在秦姨太的教导下,柏骥对柏总理言听计从,从不敢有丝毫忤逆,是个乖乖牌孝子。可谁能知道,他的心中,其实憋着一团火?
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换不来柏总理一句夸赞。他从商的时候,只得来了柏总理一句淡淡的警告,告诫他,一旦选择了要走的道路,便不可再轻易反悔;后来,他决意弃商从政,柏总理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他很久,劝他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进入政府后,本以为到了他老子的地盘,总该如鱼得水了,可实际上,柏总理却没有给他任何的照拂,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没有。
他就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政府里庸庸碌碌地活着。他的父亲留给他的,永远都只有一个沉默高大的背影,和几句不痛不痒的训诫。
他的父亲眼里能够看到的,永远都只有他嫡出的兄长,而看不到他的努力。柏煜明明没有从政,可政府里的资源不用他主动去求也在向他倾斜。一旦有容易出成绩的合作项目,他的父亲想到的,永远只有柏煜,而没有考虑过他分毫。
柏骥跪在柏总理的下方,捏紧了手,感觉到周身一片冰凉。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骤然抬起头,用不服输的眼神直视着柏总理,却没有如秦姨太所愿,向柏总理认错。这么多年了,他听母亲的话忍的够久了,他已经不想再忍了!
“和顾氏工厂的合作,我也可以的。为什么,所有的好事,您能够想到的,都只有大哥?顾氏工厂的那些项目,明明那么具有前景,您却甘愿把它们全部交给大哥这个非政府工作者,而不是我。既然这样,我用自己的方式要求入局,有什么不对?父亲,我的要求从不过分,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已。可是,您却只会指责我。”柏骥越说越激动,长久以来的压抑,使得他爆发的时候,情绪越发汹涌。
由于政务繁忙,柏总理在家中呆的时间确实不多,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的几个子女不重视。为了让几个子女都得到良好的教养,他从小就为几个孩子请来家庭教师,还半强制性的让他们多在柏夫人的面前呆着,因为柏夫人是名门闺秀,眼界宽广,他相信,自己的正妻一定能够给孩子们带来正面的影响。
可是,柏总理到底低估了女人们的心思。对于那些姨太太们来说,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亲生骨肉跟自己生分,倒跟嫡母柏夫人亲如母子呢?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日后的倚仗啊!而对于柏夫人来说,一群心机叵测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嫡亲的孩子来得重要呢?
当然,柏夫人倒是不介意在照顾自己孩子的同时顺便照顾那几个妾生子,好把他们培养成自己孩子的左膀右臂,但那几个的母亲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防她防的跟乌眼鸡似的,生怕自己的孩子在柏夫人那里多呆一刻,就会遇害或者被抢走。小孩儿也有样学样,被教的与正房一脉十分生疏。在这种情况下,柏夫人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那些小孩儿。
柏总理对于这一切虽说隐隐有所察觉,但到底不是很清楚。
自古以来,许多男人都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外面的事业上,而忽略了来自家中的危机。
柏总理也不例外,他在政事上有多精明,对于后宅就有多疏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顾了这一头,就难以顾另一头。原先,因为他拒绝倚靠西方各国,惹来了他们的打压,张、韩两家也是虎视眈眈,时时刻刻想着将他吞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操持政务上。直到如今,才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蓦然转身,却发现,从前记忆里那个乖巧的、会用甜甜的声音叫他爸爸的孩子,已经变得连他都觉得陌生了。
柏总理忽然想起了在柏骥进入政府之初,秦老劝告他的话。
之前,他只是当一个玩笑话,一听而过,如今,却容不得他再继续忽视了。原来,不知不觉间,次子心中的怨念,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对于柏骥突如其来的爆发,柏总理既有愤怒、失望,内心深处,也有一丝止不住的挫败感。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他脸上的冷意更甚:“你这是在怨我,在怨我没有为你铺好所有的路,在怨我没有重用你?”
“是!”柏骥坦然道:“大哥能够做到的,我也能!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给我这个机会,父亲!”
“你性子浮躁,难成大事,还想我把重任交给你?”柏总理道:“柏骥,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了?是不是为了达成目的,你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过程怎么样,真的很重要吗?”柏骥困惑地看着柏总理,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而且,我做的这些事,妨碍到政府,妨碍到大局了吗?我只不过是向顾舒晗那女人求爱而已。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大哥把那女人娶回来吗?换成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只要那女人进了柏家,不怕她不把手中攥着的秘密交出来。我不明白,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还是说,父亲您只希望得到好处的是大哥,而不愿意让我沾染分毫?”说到这里,柏骥的脸上染上了讽刺之色:“就因为我是庶子,而大哥是嫡子,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得到的,都不能够越过他?我知道,在您的心里,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大哥,我都知道!”
听到柏骥说出的这些歪理,柏煜上前一步,沉着脸道:“二弟,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你给我听清楚了,舒晗是人,不是一件货物,你不可以用看待货物的眼神来看待她!你根本不了解她对我们的意义有多重要!”
“正因为我了解她的意义,所以才要娶她呀!否则,即使她长得还算不错,到底也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了,孩子也生了,娘家也没了,我又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来追求这样一个女人呢!”柏骥听了柏煜的话,说道:“难道大哥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了!满口假仁假义,到头来,你的目的,还不是想要娶到那个女人,得到她手中掌握的秘密么!”
“别把你龌龊的想法放到我身上!”柏煜皱起了眉,脸色不变,只是声音越发低沉清冷。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我不像你一样,连感情都可以随意的拿来利用和玩弄。”
对于感情的事,他没有多说。他有几分真心,他自己心里清楚,没有必要在异母弟弟面前剖白。
“柏骥,你记住,舒晗不是一个你可以玩弄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别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的!如果我们对舒晗存着利用、过河拆桥的心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弃我们而去!所以,一直以来,我和父亲,还有秦伯伯,对舒晗从来都是待之以诚。因为有了舒晗的技术支持,我们才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别让你的幼稚和冲动毁了这一切!”
“至于你刚才问父亲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如果你只知道从‘我付出’、‘我得到’的角度来考虑问题,那么,你最终将什么都得不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如果你用你的思想任意扭曲这个世界的话,你看到的,也只会是一个被你扭曲过的世界!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你?柏骥,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吗?在政府中混得不如意,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你柏骥就是这样只知道逃避、推卸责任的懦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