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货栈管事就把跟自家有生意往来的各家都跑了一遍,果然弄到了四朵,是夏天的时候吐蕃商人带来的,还没有出货。
涵因也给各世家夫人送了信,阴家一下子送来了六朵,原来阴夫人从胡人那里淘换来了一个美容秘方,里面就要加雪莲,所以每年她都要购买雪莲,晒干磨粉,加到那秘方里头。知道涵因急用,便赶忙把剩下的送了过来。
涵因知道刻不容缓,也不再等别家送来,直接把这十朵装了匣子,又夹了一封信表达问候之意,通过驿站往长安急送。此时的驿站虽然是国家邮递系统,不过只要肯出钱,驿馆的差役和驿夫也会悄悄为私人所用。因此这雪莲就很快送到了靖国公府。
皓轩因不觉得那个游医是骗子,所以那人被大太太赶走之后,他又亲自去找,那人竟不以为意,只把方子写下来给了皓轩,又嘱咐了他用法和注意事项,便飘然离去了。
皓轩拿到涵因送来的雪莲之后,说服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就按那个方子配了药给萧若华服下,一共吃了五服,下红果然渐渐止了。太医们也觉得十分惊奇,再想找那个游医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之后又收到涵因新收集来的一匣子雪莲。皓轩赶忙回信一封,把萧若华病情好转的事情告诉她,谢谢她把雪莲及时的送过来,救了萧若华一命,又把萧若华的情况说了一遍。太医们也已经看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之后渐渐调理就行了。
收到皓轩的回信,涵因知道萧若华这条命总算是保下来了,心里那种莫名的负担也放了下来,人也一下子轻松多了。
这些日子。李湛感受得到涵因情绪的波动,当然涵因也并没有向他隐瞒什么,皓轩的信刚送来,她就大大方方的把那封信给他看。李湛什么都没说,还跟平常一样,这些日子到了年关,来往应酬一下子多了,常常很晚才回家,就歇在朔风馆,有时候甚至在外面过夜。
慕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劝涵因:“璇玲传了消息过来,说老爷歇在她那了……不过喝醉了。只是睡在那里而已……没别的事……”
涵因看了慕云一眼,冷笑道:“就算有别的事又怎么样,难道你觉得我该打上门去把他揪回来?”
“前些日子是跟竹心先生聊了大半夜,祈月过来传的话,上次是歇在贾府了。不过贾家没派奴婢伺候,他家婆子特地私下跟我说的,他们怕得罪夫人。”慕云笑道。
“啧啧,看来我擅妒的名声在外了。”涵因笑道,自己把皇帝赐的妾挡了回去,恐怕自己这个擅妒的名声要跟房玄龄的妻子卢氏。那个著名的“吃醋”齐名了吧。想及此,心里倒有些痛快了。
“可老爷不回家,这可怎么办呢。一次两次倒还罢了,长此下去,万一哪个猪油蒙了心的丫头……”
“他是在跟我置气……”涵因冷哼了一声,心里也窜上些火来,不就是一封信么。都给他看了,还想怎样。
慕云笑道:“老爷是对夫人上心的。若是没反应倒糟了。”
“上次那个柳氏,我不也没说什么么。还想怎样?”涵因闷了闷,吐出这句话。
慕云知道涵因心里也乱,不知道如何是好,笑道:“奴婢今天去请老爷回家吃饭。”
“他爱去哪吃就去哪吃,关我什么事,不许去。”涵因瞪她一眼。
慕云跟在涵因身边这么多年,早分辨的出涵因什么话是真,什么话就是说说而已,笑道:“夫人刚还说是老爷置气,老爷纵有万般不是,夫人也不该跟着赌气。”说完也不听涵因有什么其他吩咐,便径直走了。
涵因现在心里也乱乱的,从前在唐国公府,也并没有觉得低伏做小屈就李湛有什么难,现在自己在凉州,上面没有婆婆压着,旁边没有叔伯妯娌看着,加上跟李湛日渐亲昵,愈发肆意起来,倒是不愿意觉得先低头。
其实,涵因很想对李湛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觉得什么都说不出,这种事情都是越描越黑。
李湛听见慕云传的消息,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推了今天的应酬,早早从都督府衙回来,却没见涵因像往常一样,坐在榻上煮茶,问了丫鬟才知道她在书房。
走过去一看,涵因铺了纸,研了墨,正在写什么,写一会儿,停下想了想,又写一会儿。
“写什么呢?”李湛站在她身后,抱住她。
涵因被他骤然一抱,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笔尖上饱含的墨汁滴了一滴下去,那一个黑点便在纸上晕开了,将那几个字糊成一片,涵因白了李湛一眼:“就会捣乱。”
李湛笑道:“我错了,该罚,想写什么,为夫帮你誊抄。”
涵因干脆放下笔,说道:“请罪折子。”
“请罪?为什么?”李湛有些不解。
“这次往长安送雪莲的事情,恐怕要惹来些麻烦了。”涵因笑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贪,又没抢,有什么好请罪的。”李湛更觉得奇怪。
“可是我动用了驿马……还是两次……还好现在没有战事,并没有什么几百里加急的紧急公文,否则的话,万一军务被耽误,那可就是大罪了。”
李湛毫不在意的笑道:“你也太杞人忧天了,现在有多少官员,假公济私,用驿站给自己传递书信什么的,再说驿站也愿意接这种活计,你这次给了他们多少钱?一次也有了三百两吧。他们拿人手短,又怎么会告发你。”
“御史台现在盯你盯得正紧呢,我看他们别的摆布不开,在这种小事上纠缠,倒是很有可能。”抓不到大错就抓着些鸡毛蒜皮的小毛病,这是御史台的工作。现在那些人搞不掉李湛,自然是要时常的敲打敲打他,这个送上门的机会他们当然要把握。
“这次送药是给靖国公府。你那表嫂还跟宋国公的嫡亲孙女,又跟太皇太后有亲,他们都要承这个人情。何况,这件事即便不符合法理,也合乎人情,不会有什么事,你是太过敏感了。”
“我知道,不过该认错还是要认错啊。不管怎么说态度要做足。”
李湛笑道:“那等御史台的弹劾折子来了,你再想怎么写呗,现在你还不知道人家要说什么呢。”
“我都能想象的出那些御史们会怎么说:‘借职务之便侵占驿路。驱策驿夫如己仆,动用驿马若家私,传送奔走。往来不绝,此乃以权谋私,若不责罚,恐效法者愈众,则权贵之家以已利而轻天下。阀阅之第因私欲而忘公心,继而消息阻塞,公文停滞,政务军机皆贻误……事虽微小却为造衅之端,尤为恶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故不可不严惩以戒之。’”涵因摇头晃脑的想着那些御史可能说的词句。
李湛“扑哧”一下子笑了:“不错嘛,你不去当御史还真是浪费了,哈哈。”
涵因笑道:“我若当御史。满朝文武全得被我骂一遍。”
“看来,我也得写请罪折子了,这件事是你办的,但是他们会冲着我来。”李湛笑道。
“给夫君添麻烦了。”
李湛的手顺着她的纤腰往上摩挲,探进她的衣襟里头。揉捏着两只嫩桃,一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一边在她耳边咕哝着:“那你怎么补偿我。”
涵因推了他一把,啐道:“别碰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去哪了。”
“我没做什么……真的……我这些日子虽然有时候歇在外头,但我发誓,什么女人都没碰。不信你可以去审钟瑞……”
“哼,一股子廉价脂粉的味,呛死了人。”涵因别开头,不看李湛。
李湛当了真上下闻了闻:“不会啊,今天早晨我是回来洗了澡换了衣裳才去的衙门,你不是知道么,难道她们给我拿衣裳的时候,你还睡着,那你把兰儿叫过来问问,她知道……”
涵因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不过是闹脾气罢了。
李湛无奈的笑笑:“要不再洗一遍,咱俩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啊……”
“走嘛……”
涵因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住李湛,说道:“其实你在意,对吧。”
李湛身子一僵,看了看涵因,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其实……”
涵因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李湛却打断了她:“其实……我一直想知道的是,你发现我藏长公主东西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原来症结在这里……涵因仔细想想自己对李湛的过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在意,的确显得太没心没肺了些……李湛的过去,她丝毫不在意,而她的过去,李湛却很在意,于是心理不平衡了,涵因终于弄明白了李湛别扭的想法……
长公主那件事,她实在是哭笑不得,难道这辈子吃上辈子的醋……于是她笑道:“难道你想让我跟个死人吃醋……”
“那柳氏呢……”李湛想干脆一次问清楚了,他不想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糊弄过去,皓轩的书信不过是一个导火索,他自己对这件事的在意,让他想起涵因对他过去事情的满不在乎,所以让他心里很恼火。
“你不是跟我解释过了么,何况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纠缠在这件事上,就更没办法过去了,不是么?”
李湛失笑:“你是在讽刺我么?”
“我是在跟你解释。”
“好吧,那我接受你的解释……”
涵因笑道:“现在不跟我置气了?”
李湛故意咳嗽了两声:“谁跟你置气了?男人在外面有很多应酬。不过,夫人既然要求,为夫就少不得要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