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这些日子把精力都放在了马场上,嘉麟县郑钧的庄头带着人来见涵因,从佃户家里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涵因看过之后表示满意,对庄头说道:“这些人我都留下了,让他们在马场帮忙,学养马。回头我会给哥哥写信的。”
庄头笑道:“二老爷早一个月就派管事来吩咐,如果姑太太有什么要用得着的,让我们都听姑太太的安排。”
涵因笑道:“我就知道二哥会替我着想。”之后吩咐婆子给了庄头赏钱,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过了两天,于贵带着马场的几个新任命的管事和老资格的养马师来见涵因,他们都是原来索家马场和赵家马场的管事。索家马场是总马场,因为比较大,于贵提拔了五位副管事,而赵家马场则是分马场,原来的赵家管事因为把于贵赶了出去,涵因便把他送回了赵家,现在负责这里的是原先的两个副管事,直接归于贵领导。
不论索家马场还是赵家马场都对涵因和于贵不满的。毕竟那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忠于旧主的,当初索家接下史家马场就清除了不少人,现在亦是如此,虽然于贵把那些对涵因和自己有明显有敌意的人都清除一空。不过还是不能保证有表面服从,暗中下黑手的。
涵因隔着帷帽轻薄的面纱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垂首肃立,看起来很是恭顺老实,但她很清楚,能从一个奴婢混到这个位置,他们也许不是最精通养马的,但他们确实最会管那些养马人的,也最擅于揣测主人的心思。
索家被抄,赵家被压服。让他们认定涵因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人,第一次见涵因最好给她听话恭敬的印象成了他们共同的选择。
因此涵因一个个问他们话的时候,他们都是问什么答什么,多一句也不说,多一步也不走。不过对于涵因问得有关马场的基本问题倒是都回答得清清楚楚。
涵因走回座位,对他们说道:“你们都是最有经验的管事、养马师傅,马场的招牌换了几次,你们仍然在这里育马、养马,这个马场不仅是我的产业,更是你们家。因此我希望你们像从前一样,用心的养马,用心打理好马场。这不仅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们自己。我们天云马场和其他的马场不同,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往后。各位的工钱都会加倍,每年出马期都要对你们进行考核,从产马的数量,产好马的数量等等,每次拿第一的我给重赏两千两,养马师傅也是。谁养出的好马最多最好,赏一千两,如果谁能繁育出顶级的战马。每一匹都加赏两百两。不过相应的,如果谁两年连续都是最末,那么也就别再想吃这碗饭了。具体的评判于管事会和大家一起制定。只要你们好好干,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人都相互看看,他们的身份是奴婢。给主人干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养马师们每个月有几吊的生活费就不错了。养出来的马再好,卖的价钱再高都跟他们没有关系。而那些管事,每年的工钱也不过二三百银子,平时多是靠在账目中做些手脚获利,两千两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现在涵因把竞争机制引入了马场之中,每个人的眼中都透出光来。
涵因打发走这些人之后,又单独叫住于贵,把娘家庄子送来的人教给他:“让他们从头学起。”
于贵应了,临走的时候,对涵因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想不到夫人竟比外头那些生意人等懂得人心。”
祈月笑道:“那是自然,那些人哪能和我们夫人相提并论。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多嘴。”涵因打断了祈月的自吹自擂,笑着对于贵说道:“往后你会知道跟着我干的好处,五年的时间,你慢慢会体会到的。”说完就带着祈月回去了。
皇帝同意李湛在凉州收取通关税,和要将骑兵调回京畿的两道诏令在同一天到达。李湛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见到涵因便说:“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什么?猜到?”涵因不解的看着他。
“猜到皇上会把骑兵调走,所以那天才说我很快就不用考虑那些骑兵不听号令的问题了。”李湛笑道。
“真的下旨召走骑兵了?”涵因没有直接回答。
李湛点点头:“五千骑兵一个不落的都调回关中,拱卫京畿。皇帝说了,现在突厥人有异动,要把骑兵调回长安,居中调度。如果真有突厥人或者吐蕃人打过来,就据城而守,说姑臧城向来城墙坚厚,而且吐蕃人、突厥人都不擅攻城,三十万人坚守半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援军就到了。”
涵因冷笑:“呵,我们一直在边关,突厥人有异动我们怎么不知道?我一猜你那诏书一上,他必然有这个主意。”
“天武军已经有两千骑兵了,这五千骑兵调回去长安周围就囤了七千骑兵了,那里又不打仗,要那么多骑兵干什么,真是的。”李湛冷笑。
“其实我们这位陛下胆小得紧,辽东那次的事情把他弄怕了,怕有人又趁长安空虚生乱。”涵因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从小就胆子小,自从搞掉长公主的阴谋成功之后,便自大起来,以为自己可以成就一世君王伟业,所以贸贸然发动东征,战事不利又差点被人搞下去,之后就变得疑神疑鬼的,现在终于搬掉了柳正言这块绊脚石,自然要抓住兵权不放。
他要西北大军的骑兵,一部分原因是的确这一支骑兵是大隋骑兵中的精锐之师,另一部分原因骑兵的确不好培养,皇帝自天武军成立之初就开始训练骑兵,但是到了现在也只能当仪仗队用。骑兵的训练不仅仅只是穿上铠甲骑马而已,还要学在马上作战,只有经过实战的骑兵才能成为真正的劲旅。皇帝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且战场都在边境,天武军的骑兵自然没有参加实战的机会。
陈成是天武军的大将军,自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他透过曲惜柔把这些事情告诉涵因,因此当涵因听到李湛上奏西北骑兵的问题,她就知道皇帝会忍不住伸手,把这些身经百战的兵马掌控在自己手中。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这位陛下呢?”李湛似是不经意的回问了一句,“我们”二字略略加重,不知道是稍稍疑心,还是暗暗吃醋……
涵因听在耳朵里,知道他到现在还是一直在意那件事的,于是收起调侃的语气,认真的压低声音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不仅是至高的君王,也是夫君的对手,因此也是我的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湛对皇帝一直心存不满,甚至对他的种种治国之策带着鄙视,但他从来不敢把这种情绪宣之于口,有时候跟涵因说话的时候隐隐的流露出来,很快也会藏在心里,以免有一天不经意的祸从口出。
在这个以君为天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大逆不道。
今天涵因却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李湛惊的伸手就捂住了涵因的嘴:“这种话你还敢说,疯了不成。”
涵因把李湛的手轻轻握住:“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才这样说,这是一场仗,已经赌上了你的前程,我的命运还有咱们的孩子,夫君,别再对皇上抱着什么幻想了,他一定是要逼迫你跟这里的世家翻脸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干得了的,别人未必能干,我干不了的,别人一样也干不成,这不是准许自行安排凉州的税了么,好歹要先把这一年撑下去。我必须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才行。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把军队稳住。”李湛对涵因笑道:“再说,虽然没有骑兵,整个西北大军的战力又下降,但也有好处,那些骑兵最为骄纵,不服管束,他们又是精锐,重罚也不好,我也一直是头疼,现在皇上把他们调走,我也不用考虑这种问题了。”
涵因知道李湛经过这么多年起起伏伏,做事情都首先求稳,但她很不喜欢这种皇帝进一步,自己退一步的境况,要懂得讨价还价才不会被人步步紧逼,她于是说道:“皇上也真是,为什么必须把他们全都调走呢,那沙州、玉门关那边谁去巡逻啊。难不成把各家的护卫们凑一凑,组个队去巡逻。”
李湛想了想,说道:“对了,嘉峪关到玉门关,防线就有数百里,再加上外面的几块飞地,没有骑兵是不行的,我就奏请皇上,要求建一支可以应付日常巡逻的轻骑,想必朝中很多人都会支持,至少咱们本家在那边的人会不遗余力的促成,皇上为了安他们的心,也会同意。”
“虽然我不懂军务,不过我知道建骑兵要钱、人、马,这些你都有么?”涵因虽然不知道骑兵是怎么建的,却记得从前每年兵部上报预算,各地骑兵所消耗的银钱,那个数字很是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