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间。
老太太让两个女孩回去休息,把大太太叫进了锦荣院。
“今天这事,贤妃娘娘也太过了些。”老太太一关上门,就皱着眉头。
大太太脸色也很不好看,听这话不由为女儿辩解:“皓宜那孩子素来是有分寸的,她这样,也绝非是空穴来风。况且,您也看见了,泰王虽然恭谨有礼,但是丝毫没有这么大孩子该有的活泼,叫人难以亲近。”
“糊涂,泰王终归还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多坏心。况且,他怎的能知道淑妃会带狗来。皓宜素来体弱,生瑜儿的时候,一天一夜才产下来,都说要不行了,宫里面都要预备白事了,好歹撑了过来,瑜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咱们也入宫看了,弱得跟个小猫似的,这些年,跟个小药罐子似的。她的心这么重,不等别人害她,她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你不仅不劝她,还跟着添油加醋,她心里能好受得了么。”老太太有些责怪媳妇。
“那也得防着些,泰王年纪小不知事,爱玩爱闹也是有的,别被什么人利用了去。”大太太心里还是对老太太的话不服气。
宫中人心险恶,大太太这个做母亲的,为女儿担忧很正常。
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本不想多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你就别跟着疑神疑鬼了。皇上虽然子嗣不丰,现在活着的皇子还有三个,最大的宁王虚岁都十六了,咱们贤妃娘娘肚子里面那个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呢,就算是皇子,一样也是庶出,能越得过前三个皇子吗?况且。这么小的孩子……”
老太太的话说到这里,忙咽住不说了,大太太却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这个年代民间出生的孩子,十个里头得有五六个夭折的,皇家锦衣玉食,却不比民间好多少。好几个皇子和公主都夭折了。
老太太见大太太若有所思,轻咳一声:“若是受了那起子小人的挑唆,贤妃娘娘和泰王母子离心,才是害了贤妃娘娘呀。”
大太太心中一动:“老太太想的深远,是媳妇想左了。下次进宫。我会再劝劝贤妃娘娘。”
老太太的眉头松了松:“涵因那孩子心思细腻,难保不产生什么想法。”
大太太不以为然,她知道涵因最好的选择就是嫁入崔府。因此才着急自己入族谱的事情:“一个女孩子家还能什么想法。”
老太太看大太太的神色,知道她又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冷笑道:“倒也是啊,不过涵因从小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不像咱们家的几个孩子。娇生惯养的,惯会耍小性子。”
大太太脸不禁红了又白,老太太这是在说她没有教好女儿,只好笑道:“皓宜向来也是稳妥的,只是这次关心则乱,失了分寸。”
“我只求她平安生下这一胎。家里的孩子们都好好的过日子。”老太太觉得自己的皱纹今日都多添了两道。
“谁说不是呢。让您操心。也是我们作晚辈的不孝。”大太太知道老太太对贤妃的事情,跟自己有了分歧,赶忙说了几句软和话描补描补:“也得靠您多指点。”
“嗯”老太太听这话还觉得受用。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你说太皇太后今天这话什么意思?一个劲儿的提她的侄孙女,说跟咱们家的两个姑娘很是要好。还问皓轩的情况。”
“难不成她也看中皓轩了?”大太太有些烦恼又有些得意。
老太太撇了大太太一眼:“得亏我推说皓轩算命需过了今年考虑婚事。萧家虽也不错,毕竟比不上我们‘五姓’。”
大太太听这话,笑容就有些发僵,她是太原温氏长房嫡女。要不是当年他父亲位及宰辅,她本人在长安名门闺秀里面也是拔尖的。靖国公又一门心思求娶,老靖国公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饶是这样,直到她生了皓轩,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才柔和了些。至于她的妯娌荀氏,本身是个继室,二老爷的原配过门不到三个月便没了,大家虽乐得不提,但老太太一直不拿睁眼瞧她,直到快分家了才好些。
此时听老太太又念叨‘五姓’高门,心里面就有些不自在。
大太太索性顺势讨老太太的主意:“老太太,皓轩也的确到了该考虑婚事的年纪了。我看涵因和宁馨都不错,这事您得给个主意呀……”大太太先时因有着一段门第的心病,但还是想娶个‘五姓’门第的儿媳妇,又怕自己的门第压不住,媳妇难免骄横,后来有贤妃养育泰王的事情,又见涵因性子愈发随和稳妥,便首先取中涵因。
这些日子和宁馨接触长了,发现这个女孩虽然有世家女子的高傲,却礼数周全,待人亲切大方,合宜得体,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是吏部郎中,颇有实权,未免也动了心。依她的意思,最好是嫁给皓辉,可是人家摆明了是冲着皓轩来的。让她不禁犹豫了起来。
“你急什么,皓轩在长安世家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还怕娶不到好媳妇,再等几个月吧,看看贤妃娘娘这次能给皇家添个皇子还是公主。”老太太露出了笑容。
“只怕老爷又有顾忌。”大太太想起上次和王家未成的婚事。
老太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自己肚子里面出来的,分量怎么能一样。”
朝廷对粮仓舞弊案也有了定案。皇帝本很不满意大理寺的议罪,想驳回重罚,不过因贤妃怀孕的消息,皇帝龙颜大悦,为了给龙子积福,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定罪。杜胤在做汴州刺史期间以权谋私、盗卖官粮、暗中盗换军饷,本应处以极刑,念其认罪自首,先已在狱中伏诛,只夺爵抄没家产,不牵连家人。粮仓官员监守自盗罪不容恕,问斩、流放皆有。其他官员以及跟此案有关的杜氏子弟根据罪行大小分别处以降职、免职、笞刑等等不一并没收脏银、罚款。
皇帝还是对这个处罚有些不爽。再三强调是为了皇嗣积福才减轻处罚,又以管理下官不力罚了三个宰相以及户部侍郎、郎中半年的俸禄才算完事。
杜胤的妻子已经病死,他们夫妻正好同日下葬,葬礼很草率,也没有什么人去祭奠,却陡然冒出个嫡子给他们摔丧驾灵,更奇的是,传说中杜胤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二女儿竟然也出来了,而且接人待物看不出丝毫异常。这件事又成了长安茶馆里那些闲人们的谈资。
有些人哭,就有人笑。皇帝对李湛此次的表现很是满意,大肆褒奖,为了更好的安顿流民。收拾烂摊子,李湛升了郑州刺史。沛国公请封世子的折子批了下来,郑锐补了左补阙。兵部尚书柳正言升了尚书左仆射。沈靖远平凡了,沈瑶也免了罪,发还家产田地。
皇帝正在愁到底让不让薛进继续会西北带兵。薛进却主动上表请辞。说自己本有罪,况且年纪老迈,请求皇帝同意他辞官养老。皇帝自是不肯,最后让他补了兵部尚书。暂代右屯卫大将军之职的魏孝琨正式接任大将军一职。
薛进也不为升官欣大肆庆祝,只写了书信给在河东老宅的夫人,让阖家进京。他只有薛凌华一个女儿,爱若掌珠,于是开始一心一意谋划起女儿的婚事来了。
几年前。西北安定,他夫人和女儿在大军驻地附近的镇上赁了宅院。那时他照顾郑家兄弟,常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玩。郑钧就和薛凌华见过。薛进也看得出,两个孩子彼此有意,只是顾及郑钧罪臣之弟的身份。心里犯愁。
如今,郑钧已脱罪。以嫡子身份入族谱之事近在眼前,他又开始犯愁,怕荥阳郑氏看不上河东薛氏。好在之前郑钧写过一封书信给自己手下表明了自己想要求娶薛凌华的意思。
他便请兵部尚书柳正言的夫人来做这个大媒。
靖国公府是郑钧舅家,郑钧也一直住在这里,柳夫人便先来这里,大太太和靖国公都知道郑钧和薛家的关系,也并没说是什么,只和柳夫人约定了,等薛夫人及姑娘来长安了之后见个面。
之后柳夫人有去了沛国公府,本以为他家素来和郑钧有些个矛盾,怕有意刁难,没想到他家也很痛快,只要求见见薛姑娘,倒无他话。
于是这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于是薛帅便催着夫人赶紧带女儿过来。
郑钧因亲事终于有了眉目,心中也很是高兴。
既然郑钧要准备亲事,万没有在舅舅家娶亲的道理,而郑钧和沛国公府已经分家,他也不能在沛国公府迎亲。
于是,郑钧便打算带着弟弟和妹妹搬出去住。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跟靖国公说了。
靖国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我们在城西还有个小宅子,不如你们搬去那里。”
郑钧忙推辞道:“哪里还有麻烦舅舅的道理,我和弟弟在西北还有些产业,如今变卖了一些,在长安置办一个宅子还是可以的。”他哪里敢说那些都是母亲悄悄藏起来给涵因的钱。
靖国公还觉得不妥,想要为外甥置办些产业,都被郑钧推辞了:“舅舅多年养育、提携之恩,外甥已经感激不禁了,此事尚有余力,若到时有不便之处少不得还要来求舅舅,现在我已经托人置办了一处宅院,只是缺一些趁手的人,请舅舅拨些得用的给外甥。”
靖国公见他再三推辞,也不便相强,便答应了。
郑钧的这个宅院是李谛挑的。沛国公府开始要抓这个逃奴,后来便撤了案子,又改了口风,说沛国公已经把这个奴婢送给了自家侄子。因此他又堂而皇之的出头了。因他之前人脉不少,买个合意的宅子易如反掌。
新置办宅院是个三进的小院在延寿坊东南一隅,这里和靖国公府所在的平康坊不同,没有那么多豪门大宅,离西市很近,涵因常去的温国寺,就在东边的太平坊里,算得上是闹中取静。
郑钧看了很是满意。便与靖国公说定了,行了冠礼之后,便搬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