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听闻皓轩从宫中回来之后就被罚跪祠堂,都慌了,不知皓轩闯了什么大祸。连老太太都坐不住了,遣人来问。靖国公只说让这小子躬身自省,叫老太太、太太不必担心。
众人想打听又不敢多问,纷纷猜测。
祈月听沁雪念叨下人们的议论,偷眼瞅了瞅涵因的神色,见她毫无担心之神色,平平静静的坐在绣架前绣花,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就不忧心么。”
“若只是跪祠堂的话,不仅不用担心,还得恭贺他了。”
“姑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不去求情就罢了,为何要恭贺?”
涵因微微露出些笑意,却不答话,只专心在那绣活上。
祈月很是迷惑,又不敢再深问。只好在一旁静静伺候着。
靖国公和幕僚们商议了半日,直到晚间才回了内宅。
全家的女眷都在老太太那里磕牙,甚至包括姨娘们,到了晚饭时分,却没有一个人有走的意思。
老太太心里搁着皓轩的事,早不耐烦了,但她也知道这些人就是为了探听消息才赖在这里不走的。就算把她们打发走,她们还是会四处探听,与其让她们瞎猜,传出些不好的流言来,不如等靖国公正式的消息,既然靖国公已经说了无妨,想也不会有太大的事。遂也不传饭,随她们在这里慢慢等。
靖国公一进老太太的屋子,便见到看全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冲着他,险些失笑,也怪自己思虑不周,皓轩是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出了些事情,这些人自然会各怀心思了。
他过去给母亲行礼。女眷们也给他行礼。
老太太便问今日面圣的事情。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靖国公就照实说了,并且说皇帝虽然不怪罪,但是皓轩此举确实轻浮,为了让他长教训才让他跪祠堂在祖先牌位前反省。
老太太和大太太又再三问了,这才放下心来。
“入翰林院可是极好的前程。”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旋即想到了这次得的好处:“这是可喜可贺的好事,我们这回大办一番,好好给皓轩庆祝庆祝。崔家这些年都再没有走翰林院出身的了,真是祖宗保佑。”
靖国公说道:“此事不急,等旨意搬下来吧。再说。钦儿那孩子中了探花,今日皇上有意授予科举一甲三人翰林院正式职务,他一入仕就是翰林院编修。这也是亘古未有的大荣耀,更是可喜可贺。不如倒是一起庆贺吧。”
老太太下意识的扫了旁边的涵因一眼,笑着点点头:“是吗,还有这等好事。那的确是天大的荣耀。你说的是正理。”忽的又想起什么,对大太太说:“我老糊涂了。今日竟忘了嘱咐你给钦儿那孩子道喜。”
大太太站起来说道:“老太太老早之前不久准备好了贺仪么,今天一得着消息就送过去了。老太太可还有什么要添减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点点头:“是了,你办事总是妥当的。你再从库房寻些摆设给孩子们送去,如今也是官身了,房间里也不可太清简,叫人看着不像。还有再挑几个妥当的丫头伺候。”
大太太忙应了。
老太太又对涵因说道:“你那两个哥哥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如今前程定了,我也安心了。等正式旨意下来了,我们一家人再好好一起乐一乐。”
涵因冷眼瞧着。想这大太太还真是个乖人,明明老太太心里忧虑皓轩,早把郑钦的事扔在脑后,她这一番做作倒是滴水不漏。怨不得老太太虽不喜她那沉闷的性子,却对这个儿媳妇也说不出什么。
她脸上堆起笑容:“下午红绸姐姐就送过去了。哥哥们是托了外祖母、舅舅、舅母的福,才得了今日的好事。已经是感恩不尽了。本打算进来给老太太磕头,可今天府里事多,哥哥不想添乱,便想着明日再进来。”
老太太和颜悦色的点点头:“你的两个哥哥都是知礼的孩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以后他们和皓轩同朝为官,彼此亲戚,要相互照应才是正理。”
涵因笑着应了。
老太太吩咐摆饭,各姨娘便都退下去了。大太太、二太太忙捧饭摆箸。
涵因被老太太留下来,老太太让她坐在身边,她一一让了,方坐下。
今日靖国公也陪老太太吃饭,老太太心情好,饭也多吃了几口。又叫人捡了几个菜给郑钧、郑钦兄弟送去。
郑钦这些日子忙得不得了。接受了皇帝的召见,之后还有探花宴,然后和同榜进士一起去慈恩寺的雁塔下题名,这叫“雁塔题名”,是极其荣耀之事。
皓轩虽没有这等热闹,但他偷偷参加科考,本被皇帝点中状元,却因已有封爵在身,被取消了科举名次一事也传开了。
他的文章被众人传阅,声望反而有超越今科三鼎甲的趋势。
郑钧很为弟弟的成绩高兴,但神色中总有一丝没落。涵因知道他当年也是名满长安的才子,从小就有人赞他“神童”,十一二岁时写的文章被人争相传阅。可因家中的事,年纪小小便百般坎坷,耽误了这些年,如今也只能走武举之路。
“二哥和三哥一文一武,咱们家真是文武双全了。”涵因知道二哥一时之间无法释怀,只捡好听的说。
郑钧笑着喝了一口酒:“只求家门复兴,上对得起祖宗,下无愧于后代罢了。”
“其实我朝也有不少武举出身转文职的。”涵因接着开解他。
郑钧有些欣慰的笑笑:“妹妹真是大了,也知道哄哥哥开心了。”
涵因一笑,转移了话题:“哥哥怎么安排回老家的事?”
“三弟那里已经问过上峰了,考中的学子可以先回家报喜,等到吏部安排了职务再回来上任。三弟是探花,今科皇上恩典,探花可以直接授翰林院编修,但可在家呆上两个月再回来正式入职。我已经请了假,过两天咱们就一起回去。”
涵因点点头:“但二叔那边似乎还是不肯松口。”
“我和三弟到没什么,只是你年岁越来越大了,恐怕会耽误你的婚事。是哥哥太无能了。”郑钧的语气颇为无奈。
“哥哥已经做得很好了。妹妹若是嫁不出去,就跟着嫂子打理家务。”涵因笑着劝慰着。
郑钧想起远在西北的那个人,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羞赧的笑容:“你呀……”
“话说回来了,哥哥也该求舅舅跟薛将军提这事啊。”涵因笑道。
郑钧却犯了愁:“我们入族谱的事尚无着落,我只怕……哎……”
“可是那位薛姐姐年纪也不小了,你不提,人家以为你到了京城就变了,若是嫁到别家,岂不遗憾。再说舅舅也不知道这事,若是给你安排了婚事,你又不愿意,岂不是倒有负舅舅的一番好意。”
郑钧红了脸:“可这事我自己也不好提。”
“要不哥哥让轩哥哥帮你跟舅舅说说。” 涵因心中暗叹古代人真是麻烦。
“这样怕是不妥当吧。知道的,将军待我如亲子,把我们兄弟带入府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姑娘轻浮,和外姓男子有私呢,传出去恐怕于薛姑娘的名声有碍。我也怕舅舅误会。”郑钧喃喃自语,忽的又意识到妹妹说的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婚姻大事,板起脸问道:“你个小妮子,怎的整天想这些事?”
“哥,你我没有父母主张,如果事事不自己打算好了,谁会为咱们考虑呢。”涵因收住嬉笑的样子,认真的说。
郑钧有些心疼的瞅着妹妹:“别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身边撒娇,缠着哥哥要这要那,你却还要为哥哥筹谋。苦了你了。”
“哥,何必说这些,我们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么。”涵因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听说薛夫人出自河东柳氏,这可是真的?”
郑钧点点头。
“我听说哥哥很受柳尚书的赏识,他的嫡长孙现在荫了亲卫,跟哥哥关系也不错,若是哥哥让他帮忙在薛将军或者夫人面前提提,或者让柳尚书给你们两位做媒。这便应该无碍了吧。若有柳尚书做大媒,舅舅那边应该也不好拒绝。”涵因出主意。
“你打哪知道这么多事?”
“三哥告诉我的。”
“那小子就会整日浑说,下次好好教训他。”
涵因看郑钧急于在妹妹面前保持哥哥威严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次日,大太太忽的派徐妈妈来找她,让她过去一趟。自从涵因帮徐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姐姐,她便总是对涵因极好。下面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以为涵因是大太太跟前得意之人,甚至还有传言说大太太马上就要让涵因作自家的而媳妇,涵因以后便是这府里的奶奶。因此,也赶着拍马屁,现在涵因吃的用的都是上上份的。
大太太见涵因气色红润,一水湖蓝齐胸儒裙,上配淡粉色底妃色、蓝色花鸟短儒,外罩玄青色底粉色、蓝色花鸟半臂,打扮虽不奢华,颜色、图案搭配却费了心思,细节之处隐隐露出大家气派。大太太点点头很是满意。
“今天你二叔母过来,你们多年未见,今天就好好亲近亲近吧。”
涵因心中悚然一动,问道:“那二叔父呢?”
“哦,他朝中事务繁忙,今天想是过不来了。以后再见罢”大太太含笑道。
涵因静静坐下,看这位二叔母唱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