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没有办法把太多的心思花在皓宁身上。随着春暖花开,每三年一次的大考开始了。如今科举的制度、科目都是世宗定下的,融合了明清的科举和再以后的公务员选拔,并且有重视算学等专业科目,还规定某些部门的官员有限从通过某些科目的人才中选拔。
即便是如此改造,当时的人还是最重文才,位及宰辅之人,不论是出身门荫还是科举,无不是文才出众之人。不论是门荫考核还是科举考试,文章都必须能服众的。
准备科考的学子们早已经齐聚长安。那时科举与后世不同,并不只是一考定终身。能否过关还要参考考生的知名度,平时的作品,考试也只是获得能够任官的资格。考过之后,要想获得任命,还要参加铨选,这个过程叫做“释遏”。因此这些学子们很早就来到京师,然后把自己写的文稿送到各达官显贵家,以邀名声,若得这些高官的认可,就能更快的入仕。
郑钦通过靖国公以及自己老师的关系,拜见了几位在士林中很有分量的人物,加上他确实有才华,已经在京师文人圈子中小有名气了。这一次他考得是进士科。这一门最难,考的人也最多,大约一百人里才能取一到两人,但是从这一科过关的人,520小说也比别人高一大截。有可能直接获得七八品的官职。
不过,涵因想起皇帝耐人寻味的态度,心里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考试有三天共三场,首场贴经,就是相当于填空,主要考对经典的熟悉程度,二场诗赋,这并不算什么。体现水平的是第三场试策,又叫对策,是考跟时政治国有关的。
涵因内心有些不安,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皓轩也偷偷去了考试,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下场的时候涵因还是坐着马车去接了,在贡院门口候着的小厮看见郑钧竟然和皓轩一起出来了,很是纳闷。
涵因一身男装扮相,三人相视一笑,皓轩吩咐车夫:“去拾味馆。”又让自己的小厮回去报信。
拾味馆是一家很雅致的小店,门开在连着大道的一条小街上。很有种闹中取静的味道。店中经营的都是江南菜色,清淡而爽口。
郑钧和皓铭早等在一个雅间之中。
“早知道有这等好去处,我便不在那马车上干巴巴的坐了半日了。”涵因看着雅间的装饰。把大氅解了交给跟着的祈月。
郑钧笑道:“我看这大考,你比三弟还急,不让你去那里等着,你哪能安生了。”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瞥了瞥皓轩。
涵因脸微微一红。不说话径自坐在了下手位的座位上。
皓铭惯会圆场,见她神情略害羞,忙说道:“妹妹别听他的,他自己刚刚还一会子站起来一会子坐下,一会子出去打发人打听,一会子又进来绕圈。没得叫人眼晕。现在倒说起你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
“两位未来宰辅,请上座吧。”皓铭招呼起来,气氛也活跃了。
郑钦和皓轩大概都发挥的不错。表情格外轻松。
几个人正一边吃一边聊,临街的窗子却突然传来吵闹之声。皓铭喜欢看热闹,走过去打开窗户。隐隐听见有女人的哭闹声和男人的叫骂声,还有时时传来呵斥声。
郑钧把小二叫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小二赔笑道:“对不住公子了,小店对面是一家当铺。吵架的是一对夫妇和当铺的伙计。这两天这对夫妇隔三差五就到当铺闹一回,没想到却让您赶上了。”
“哦?为什么?”几个人闲得无聊,便开始八卦起来。
小二嘿嘿一笑,皓铭知道他是要外快,顺手丢过几个大钱,小二利索的接了,点头哈腰的笑着说:“这对夫妇恰巧小的认识,他们就是长安最有名的傀儡戏班子庆德班的班主夫妇。前几个月,那个班主不知道哦得罪了什么人,给安了个罪名关了起来。他夫人为了救他,就把演戏用的傀儡当了换银子打点。前几天他又被放出来了。东挪西凑弄来银子赎当,本身档期还没过,但听那意思那套傀儡已经卖了……”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这傀儡,那日皓辉借了刘锦的银子买了这个来讨好涵因,还险些被靖国公罚。
这时,突然窗外传来女子尖利的叫喊声:“你们怎么打人!”
“你们这对无赖,天天上我们店里捣乱,掌柜几次不理你们,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了!”小二高亢的声音喝道:“给你们点教训,让你们知道我们洪福当铺也不是好惹的。”
那男子怒极:“你们强取豪夺,还有没有王法了?!”
皓铭站在窗口看着,回身对屋里的几个人说:“那家当铺有打手,那对夫妻大概吃亏了。”
这是,外面又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朗朗的声音:“你们失信也便罢了,还动手,天理何在!”
皓铭看着下面一个书生样的人站到的那对夫妇前面,看起来是要替他们出头,他转过头冲着郑钦惊呼起来:“这不是那个叫张九龄的么,上次咱们聚贤亭文会,他好像也去了。”
郑钦走到窗前看了看,说道:“可不是么,哥,可不就是张兄,你忘了上次他还来找过我们。”
涵因听到这个名字,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下,对郑钧和皓轩说:“此事毕竟是因辉哥哥而起的,虽是当铺和那对夫妇的事情,现在又牵扯到了今科的士子,若是闹大了,必定会牵扯到咱们府上。舅舅现在病着……”
涵因话说了一半,郑钧和皓轩自然是明白涵因的意思,靖国公如今被皇帝忌惮,正在低调行事,此事还跟永和巷有关系,被有心人看见,闹了出来。又是一桩麻烦。
皓轩便赶忙叫上自己的小厮淡墨一起下去了。
那群打手没想到会有人为这对夫妇出头,见是一个弱质书生,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棉布长袍,甚为寒酸,知他不是豪门子弟,便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到一边:“穷书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少多管闲事。”
那书生却倔得很,又上前一步拦在中间。
打手撸起袖子,叫道:“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刚要动手。却听见有人高喊“慢”,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从一旁的酒楼出来吗。这人正是皓轩。
小二被打手魁梧的身材挡住,没有看清来人,骂道:“还有谁敢叫板!”
淡墨冲上去说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靖国公世子。”
小二在当铺中也是有些眼界的,一看那公子一派世家风范。富贵气象,便知这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忙点头哈腰的跑上前,陪着笑脸回话:“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淡墨仰着脖子说道:“叫你们掌柜来回话。”
小二还有迟疑,淡墨冷哼道:“还不快去,我们公子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么。”
那小二便吩咐打手在这里好好看着,一溜烟跑回当铺找掌柜去了。
张九龄转过身看到皓轩。过来施礼:“子逸兄,好巧啊。”
“子寿兄别来无恙。”皓轩跟他寒暄了一会,便邀请张九龄和那对夫妇上楼。
涵因已经躲在了屏风后面。听他们说话。
这对夫妇姓罗,在长安十几年,都做得是傀儡戏的营生,组了个班子,也是小有名气。这次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砸场子,后来还被牵扯上官司下了狱。班主太太只好把班子散了。把一套家底当了,凑钱出来打点。
现在人出来了,吃饭的家伙却没有了。这陈班主不愧是在长安混了十多年的,几个有钱的主顾知道他的事,便帮他凑了这笔钱,让他赎当。
当时写的期限是3个月,到现在才2个多月,还没到期,当铺是不应该出售的。因之前皓辉看中了,梁松之就出面给他拿下了。当铺不敢得罪永和巷,便把东西出手了。
几个人正说着,传来敲门声:“给各位公子请安了。小的是对面钱记当铺的掌柜。”
“进来吧。”皓轩叫小厮开门。
这个掌柜身体肥硕,此时正哈着腰,喘着气,大冷天脑门子上挂着汗,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掌柜心里嘀咕,自己真是太倒霉了,之前本身不想出这件东西,但是迫于永和巷的威名,又不敢不拿出来。原想着这班主犯了事,被关在大牢里,起码三五个月出不来,这也就过了期,再说就算出来了,也未必有钱来赎当。因此便怀着侥幸让梁松之把东西拿走了。
谁想到,这班主居然那么快就从牢里放出来了,还凑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又不敢招出永和巷来,便只好硬着头皮说已过了档期,不能赎当。
掌柜正指天恨地的发誓说自己并不知情,是伙计们背着他搞鬼,他一定要严惩;自己根本没有挣钱,云云。
皓轩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道:“这事情我们已经清楚了,叫你上来,是因为你理亏还打人一事,你要向罗班主道歉。”
掌柜一听不是要让他出钱赔偿,大松一口气,忙向着罗氏夫妇哈腰行礼:“二位大人大量,请多担待吧。”
皓轩把掌柜打发走,对那夫妇二人一拱手:“说起来,还是我二弟淘气,看贵班的傀儡做得精巧可人,便想给妹妹买来玩,那掌柜贪财,骗说是死当,谁知道竟有这样一番曲折。二位的家当现在就在舍妹那里,定会原物奉还,还请见谅。”
那夫妇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再找回家当,一听竟有了下落,当即表示要出钱赎回。
皓轩一摆手:“贵班重建也需要钱,这麻烦也因我家而起,这便当做给贵班赔不是了。罗班主现居何处,到时我自会吩咐人将东西送到府上。”
那夫妻俩把地址留下,千恩万谢的走了。
张九龄也要告辞,却见轻容纱屏风后面,隐隐约约透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不觉有些失神。他想起那日在黄河之滨,高台之上,一个柔弱女子却掷地有声的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样振聋发聩的句子,便是男子也未必极得上。
若是平时,郑钧一定会留张九龄喝几盅,但今天妹妹也在,不方便,又见张九龄盯着屏风发呆,怕其看出端倪,赶忙送客:“子寿兄,改日我们再把酒言欢。”
张九龄回过神来,不敢再看,忙告辞了。
出了门没走两步,却听见虚掩的门透出了声音:“涵因,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
“好。”温雅平和的女声应了一声,虽然他之前只听过一次,却一下子认了出来……
涵因……涵因……这便是你的名字么……张九龄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那门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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