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何认得高公子?”回去之后,皓宁便跟着去了涵因的院子。
涵因不禁有些头痛,又少不得好好应对:“不认得,只是看到有局棋摆在那里,便过去看看,原来是那位公子摆下的。”
皓宁脸有些发红,问道:“姐姐觉得那位高公子如何?”
涵因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故意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说道:“棋艺很是高超。”
“我是说那高公子是怎样的人。”皓宁绞着帕子,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涵因笑道:“你这话奇了,我不过跟他偶遇,下了半盘棋,如何知道他人如何呢?”
皓宁不知说什么好,沉吟半饷,又问道:“那高公子有没有说他何时会再去那寺里。”
涵因摇摇头。
皓宁一脸失望,也没心思再和涵因聊天,低着头回去了。
慕云看皓宁那样子也明白皓宁心里在想什么,悄声对涵因说道:“姑娘,三姑娘不对劲呢。”
涵因似并不在意,只说:“小孩子的心思,不打紧。”一边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读。
“可是若是咱们去寺里,她总跟着,那可怎么办呢?”慕云皱眉道。
涵因也正头疼这个问题,但在她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情况下,高煜是最可能让她获知宫里准确消息的人,她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涵因也看不下去书了,干脆把书撂在一边,靠在绛红洒金缎面的抱枕上闭目养神。
慕云坐在旁边给涵因轻轻按摩头部。涵因长长舒了一口气,嘟囔着说:“慕云、祈月,我要是没有你们两个,可该怎么办。”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祈月笑道:“姑娘家眼看就有大喜事了,到时候巴结的还不知会有多少,姑娘挑两个聪明伶俐的,换了我们这两个笨笨的。”
涵因知道她还为自己训她的事有些闹别扭,笑着说:“奇了,这世上还有比祈月更聪明伶俐的。”
“姑娘又取笑我们。”祈月撅起嘴。
“聪明伶俐都在其次,最难得的是忠心,那才是缺不了的……”涵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慕云和祈月相视一笑,明白这是涵因对她们的信任,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没几天,宫里传出消息,新上任的尚宫局司正负责找出了当年伺候韦贵妃的宫女,审出当年韦贵妃买通郑贵妃的宫女,将纸人放入郑贵妃的寝宫。此事还涉及尚宫局的前任司正和宫正,甚至又迹象表明韦贵妃和宫外之人勾结。后来居然又牵扯出当年皇上宠幸的一些宫女流产,也是韦贵妃残害的。
皇后虽然向来宽仁,听闻此事的奏报也不由怒不可遏,因牵扯外朝,故下令由宫内交至大理寺严审。大理寺在审查中发现此事干系重大,又向皇帝奏请,要求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于是这场宫内的风暴终于开始搅动朝局了。
涵因听到事情的进展之后,心下冷笑,当年郑伦死时,自己还和韦建昌是合作关系,为了肃清郑伦势力在朝廷和宫内的影响,一方面让郑钊获罪,另一方面则是废掉郑贵妃。郑钊本就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整日斗鸡走狗,横行霸道,是罪有应得,随便就能抓出错来;而郑贵妃向来行事低调,约束宫人,倒很难抓住她的把柄,因此她才授意韦氏收买她的宫女陷害她。要说这次牵扯进来的尚宫局前任司正、宫正,其实本是她的人。
她知道,如今朝局逐渐平稳下来,皇帝安抚好了关陇贵族,又将山东高门重新提了上来,已经忍耐不住要开始肃清她和被处死的韦建昌从前的势力了。
涵因再一次感叹命运的微妙,她上一世的终结,为这一世的人生铺平了道路。只是她从前的那些忠心的属下,不知命运又会如何。而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些人了。
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长安也传遍了。就连埋头准备科考的郑家兄弟也听说了此事。他们忙从学里回转至靖国公处,跟靖国公商议了半日才各自回去。
朝廷上,各官员乃至地方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来。大抵都是弹劾当年韦建昌如何擅权、如何跋扈、如何欺君罔上的,要求皇上彻查。皇帝皆一概留中。
如此鸡飞狗跳折腾了一个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向皇上奏明了会审结果,又列出韦建昌、韦贵妃之大罪十二条,其中牵涉官员两百多人。
皇帝下旨为郑贵妃平反,复其贵妃封号,谥思,陪葬昭陵;贬韦贵妃为庶人,迁出昭陵,韦建昌已服罪,皇帝为昭天恩并未加罪,但那100多个大小官员贬的贬、罢的罢、下狱的下狱,整个朝堂乃至各个衙门都人手不足了。
长安城几乎每天都会看到昨天还耀武扬威的几品大员,今天便成了垂头丧气的阶下之囚的情景。有人伤心,自然也有人欢喜,朝廷中一下子空出那么多缺,也由不得人不去打它的主意。
于是,长安高官显贵家的门口,便挤满了钻营跑官的人们。靖国公府也不例外。但靖国公崔濯此时却又闭门谢客了。
在一片喧嚣之中,涵因还是每日做做女红、看看书、摆摆棋谱,有时候带着皓宁玩,有时候去看看后山的皓华。并不因为这事而喜形于色。当她的两个哥哥兴冲冲的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只用了两句话就浇熄了他们的兴头。
“若是皇上真的有意让咱们家复爵,就会给大哥平反,可是此事牵连如此之广,宫里传来的消息可有提大哥的事?皇上只认为姐姐是冤枉的,可是咱们家被夺爵是因为大哥的原因。”
听了这一番话,郑家兄弟立时傻了,拍着脑袋说:“的确啊,虽是一家人的事,其中也有关联,但到底还是两个罪。我们高兴的太早了。”
涵因接着说:“就算皇上肯给大哥翻案,也未必会把爵位发还,哥哥算算我朝自开国以来,获罪夺爵又平反的,能复爵的又有几家呢,怕是用一只手都数的出来。如果没有爵位,就算平反了,两位哥哥也算是庶支,如今我们这种大家族,就连失了依凭的嫡支都未必抢得上那几个门荫名额,更何况二位哥哥?未若好好准备科考,若真能考中,到时候借舅舅的力谋上一官半职才是正经。”
一席话说得哥俩心下暗伏,郑钧说:“枉我年纪最长,还不如妹妹想得通透。为兄惭愧。”
涵因一笑:“哥哥们一直在为家门前程殚精竭虑,骤闻此事心里自然高兴,小妹愚见,让二位哥哥见笑了。”
郑钧看着面容还带着稚气,言辞却显得比他俩还成熟的妹妹,心里觉得歉然,说道:“我们这就各自回去了,此次科考,定不让妹妹失望的。”
郑钦也附和道:“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涵因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刘锦八月中就从江南回到了长安,将江南贪腐案写了密折呈给了皇帝。皇帝把他夸赞了一番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只是这一歇就到了九月中,皇帝再也没有召见过他。这时,郑贵妃案又骤然被翻了出来,让他一阵头痛,虽然这件事表面上是韦贵妃主导的,但审案的时候长公主却以内庭事体为由并没有交到大理寺,而是交给内卫负责处置。郑贵妃宫人的口供是他取得的,因此他也脱不了关系。
如今皇上给郑贵妃翻了案,那么就是否定了之前他审出的供词,皇帝随时可以借这件事拿他开刀。但皇帝迟迟没有动他,而把所有的罪都归结于韦贵妃身上,这是因为如果追究到长公主身上,会引起太多人的不安。现在朝中寒门的重臣几乎都是长公主一手提拔的,而大部分二等门阀为了对抗顶级门阀的势力也几乎都明里暗里支持过长公主。即便是长公主和韦建昌斗得最凶的时候,关陇门阀也并非都站在韦建昌那边。
因此,皇帝是怕拔起了萝卜带起泥,所以只把打击范围局限到韦建昌及党羽身上,而这次提拔杜胤,也是为了给关陇贵族们吃一颗定心丸。
“皇上还没把你怎么样,你就要先把自己吓死了。”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刘锦的身后传来。刘锦转过身把那个女子揽入怀中。那女子一袭轻纱白衣,身上并无其他装饰,乌黑的长发只松松的挽了个髻,斜插着一支通体纯净的和田白玉簪,在白得近于透明面庞上,嵌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又配上一抹嫣红的唇,极度清纯之中又带着极度的妩媚艳丽,仿佛一朵随时变换的云,让人难以捉摸。
刘锦忍不住去吻那张唇,不知是自己不自信,还是这个女人太难以把握,即便拥她在怀,也仿佛她随时会变成一阵轻烟飘然而去似的。那女子此时却用白皙的柔荑挡住了他的嘴:“你忘了,我发誓要为主人守制三年的。”
“歆儿……”刘锦望着她说道:“我辞了官,你结束缀锦阁的生意,我们两个去乡下隐居吧。”
叫歆儿的女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我根本就没有退路。我们一旦失去力量,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向我们下手。”
刘锦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闭上眼睛“呵”了一声,“不论如何,也只有等死而已。”
歆儿用轻罗小扇掩嘴一笑,“锦,你只是身在局中糊涂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救你,也只有这一个人能救你……”
刘锦忽的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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