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先生说, 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 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
但也是在沈从文先生写给爱人的这封情书中,他同样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在上一世的时候, 安妮非常喜欢这位作家的文字。
如果在脆薄的生命中, 我们也幸运的遇到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爱上这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最美的一句话,大概就是——
我们结婚吧。
不是以后, 不是当做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提前订好的哪一天,而是现在,马上,只要你开口, 我就立刻答应。
……
按照福尔摩斯侦探的想法, 他第二天就想拉着安妮找到一个教堂, 逮住一位神父, 为他们主持婚礼。
并不是仓促无礼,而是迫不及待。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仿佛一秒都不能久等。夏洛克甚至对数月前那个求婚时的自己极其疑惑不解——那时候他居然等了这么久, 而不是立刻拉着点头答应的安妮奔向教堂, 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但福尔摩斯侦探的兴奋很快被妈妈的一通电话浇熄了。
远在乡村的福尔摩斯夫人郑重表示, 夏洛克和安妮的婚礼,她和老福尔摩斯先生必须出席,否则夏洛克就再也别想回家过圣诞节了,但安妮可以。
上帝知道,在老福尔摩斯夫妇看来,这大概是他们有机会可以参加的唯一一场福尔摩斯家孩子的婚礼,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对于福尔摩斯家另一位成员,两位老人直接忽略了。
被妈妈教训了一顿的夏洛克愤而挂断电话,然后马上打给某位大英政府。
“你居然向妈咪告状,麦考夫。你的年龄是和体重成反比的吗?”
手机另一端的大英政府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应该感谢我,亲爱的弟弟,不然你可以试试瞒着妈咪自己去结婚,她一定会每个圣诞节把这件事拿到餐桌上抱怨,直到你宁愿失去自己的听力。”
夏洛克停了一下,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麦考夫说的很对。
大英政府先生立刻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对着听筒轻轻笑了一声,“You are welcome。”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福尔摩斯侦探哼了一声,冷冷说:“我没有邀请你,你千万别来……”
路过的安妮直接从他手上把手机抽走,笑着对另一边的大英政府说:“你别理他,麦考夫,你知道他一定希望你能来……”
……
“是的,你知道我和夏洛克的朋友都不算多,但有你们到场就够了……”安妮边聊边慢慢走开。
……
“……蜜月的地点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推荐吗?不过我担心度蜜月对夏洛克来说也许是酷刑。”
……
“好,谢谢。”
夏洛克就眼睁睁看着,麦考夫和安妮毫无营养的聊了十分钟。对别人来说,十分钟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日理万机的兄长来说,十分钟都足够改变整个欧盟或北约的局势了。
福尔摩斯侦探突然对他以后在家里的地位,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不管怎么说,夏洛克和安妮突然决定结婚,让所有人都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
玛丽还有一个月生产,却挺着大肚子,坚定表示要陪安妮去挑选婚纱。
安妮赶紧拉住这位坚强果决的退役特工,告诉她,婚纱已经买好了。
安妮带玛丽去看,在楼下画室的画架旁边,正静静挂着一袭白色婚纱。
玛丽一眼认出,正是安妮曾在Molisa婚纱店试过的那件。
“夏洛克买的?”玛丽笑着问。
安妮点头,也轻轻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夏洛克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她今天一早,推开画室的房门,这片轻盈白色就撞进了眼睛里。
安妮就站在门口,一直一直看了那片白色很长时间。
夏洛克……他庞大的记忆宫殿中从来没有地方存放那些浪漫点子,但他却每每能凭着本能做出让人心暖又感动的事。
遇到他,爱上他,何其有幸。
婚礼最终定在两周之后,因为一切从简,也并不觉得太仓促。
那天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轻轻柔柔地照下来,温暖舒适。
伦敦市郊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安妮选的。参加婚礼的宾客只有夏洛克的父母和他们各自的朋友,整个婚礼很简单温馨。
安妮虽然和夏洛克住在一起,但几天前她已经从夏洛克卧室搬回一楼的画室。安妮和夏洛克并不在意这些,但哈德森太太非常坚持,安妮只好照做。
婚礼前一天晚上,安妮没有太多紧张的感觉,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不自觉开始回想她和夏洛克认识到现在经历的种种,整个人慢慢变得和夜色一样寂静。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妮听到了熟悉的小提琴声。
门德尔松的《E小调》。
安妮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来。
他也睡不着。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是他在19世纪221B的公寓里为她拉琴;也是她来到21世纪的第一个夜晚,他站在二楼客厅的窗前为她拉琴;是她生病后,他陪着她,不厌其烦地为她拉琴;是圣诞节,他站在漫天落雪的贝克街头为她拉琴,白色雪花落在他的头发肩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是在华生和玛丽的婚礼上,他为她拉琴,隔着重重人群和她对视的目光像星辰一向璀璨明亮……
他把她从孤独恐惧中拉出来,他对她说,在这里好好生活。他喜欢把她的手装在自己口袋里,拉着她走在伦敦每一条街道上,他在圣诞节夜晚偷偷帮她堆雪人,他为了她学会中文,他记得她所有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和食物,他为她做早餐……
她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她当然没有任何紧张、害怕或者不确定,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的爱人。
安妮突然无比肯定,这一刻,夏洛克正在跟她回忆着同样的事情。
这些温暖的记忆,一直跟着安妮一起走过那条红毯,走向红毯另一头静静等着她的那个男人。
虽然已经看过她穿这件婚纱的样子,但是安妮微笑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夏洛克还是有些失神。
安妮猜得很对,昨天晚上——甚至直到今天早晨,夏洛克一直在回忆那些他们共同的经历。不同的是,他翻阅的更加仔细,他可以把他记忆宫殿的大门逐一打开,小心翼翼把每一帧画面拿出来,她的一抹笑,一个表情,他都可以反反复复细看良久。
教堂安静祥和,瑰丽的彩画穹顶下,她脸上的笑还是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轻软安宁。
麦考夫站在夏洛克旁边,看着他脸上紧绷神情,闲闲说:“放轻松,夏洛克,你至少应该在今天露出些笑容。”
福尔摩斯侦探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很放松。”
麦考夫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
夏洛克低了一下头,又抬起,还是那么专注地看着她,但脸上真的露出了些笑容。
那些曾被他嘲讽过的结婚誓言,这次他充满耐心的听着神父念完,然后淡然又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Yes,I do。”
安妮相信,她看到夏洛克的眼角红了。他帮她带上戒指时,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安妮笑着看他,他低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就轻轻盖住眼睑,她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和苍白的下巴。
在安妮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倾身过去,在他低垂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旁边的神父和观礼的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因为神父还没有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哦,是的,即便宣布,也是新郎亲吻新娘。她可真是一位不矜持的新娘。
但是这一刻安妮和夏洛克都没有听到旁人的笑声,他们抬头注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最明亮的闪光。
然后他俯身过来,微凉的双唇压住她的,他那些压抑着的战栗和微颤就通过的手指和亲吻传递给她。这一切都让安妮觉得,他们就像那个圣诞夜,面对面站在雪原中央,冷得瑟瑟发抖,激动得瑟瑟发抖,可是心里却那么愉快,温暖,满足……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安妮揽着夏洛克的手臂。所有从教堂走出来的新人都是这样。
安妮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原来结婚的形式就像生活,一个人走,一个人等,如果一个人愿意一直走过去,另一个人又愿意一直等下去,那最后就可以携手同行。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被余晖浸染的天空,烟霞万顷。
他们就在这样的天际云影日色里一起走出来。
然后意外发生了。
是在他们跨出教堂门的一瞬间,蓦然看到教堂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白白的皮肤,灰绿色的漂亮大眼睛,还有打着小卷的可爱短发,都让人莫名觉得熟悉。
小男孩看到安妮和夏洛克立刻露出灿烂笑容,兴奋地开口喊道:“妈咪!爹地!”
安妮&夏洛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