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使一职主要是观世风民情,随便插手下界事务,是比较忌讳的。
所以仙使遭到气运攻击的话,不但伤势不可避免,因果也要比一般人重,严重到上界仙人都要忌惮的地步。
可是偏偏有一项气运,是仙使可以插手的,那就是王朝更替气运。
下界若是发生了王朝更替,而且主政的王朝没有崩坏,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气运轮转,那么,观风使扶持正朔的话,气运攻击效果不大。
说人话就是:如果当今天家没有大的失德行为,下面造反不是因为吃不饱饭,而是某些野心家想要争权夺利,这种情况下,观风使扶持正朔是相对正确的行为。
毕竟造反这种事,是要殃及黎庶甚至严重破坏资源的,仙界的态度也是倾向于不折腾。
维稳的成本比较低的时候,还是选择维稳比较实际,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而李永生击破的山河社稷图,属于郑王一系——严格说是投靠了郑王的,属于跟正朔争夺气运的主儿,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
换句话说,若是他击破了英王的山河社稷图,后果就会严重很多。
可是祭强不知道,他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叹一声,“我本来以为,姓张的那厮瞅准了时机想要发难,而你是强撑着……还真有点为你担心。”
“他能瞅准什么时机?”李永生不屑地一笑,“那厮就是个投机者,不管他的煽动成功与否,起码他尝试煽动了,那么……这次的事情,郑王就不好怪罪于他。”
“你连这都想到了?”祭强惊得叫了起来,“我去,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这有什么难的?”李永生一摊手,“想一想那厮的表现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敢于孤注一掷的主儿,说实话,这种人在我眼里,还不如赵统领。”
“我也见不惯这种人,”祭强点点头,才又想起一事来,“那你这出兵希山,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永生点点头,“趁着我受伤的消息刚传出,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取了希山,然后就好继续逼迫郑王了。”
“连桐河县城也不取?你这真是……”祭强目瞪口呆好一阵,才想到一个才听过的词儿,“真是玩得一手好套路,佩服!”
然而,再强的套路,也算不到所有的人心,天底下的人心,何其地复杂?
两天之后,李永生带着两万永乐丁壮,两万桐河丁壮,昼伏夜行,一路赶到了桐河边界。
两万永乐丁壮里,有五千是经过郑王训练的,还有一万五是来自永乐的义军,战斗力不俗。
而桐河人里,大约只有一千出头的老兵,其他一万八千多全是桐河义军。
这还是桐河人攻破了县城之后,从城卫军里吸收了一些家在桐河的老兵。
否则的话,想凑齐一千老兵都难。
没错,县城被攻破了,在斗将胜利之后,李永生和祭强休整去了,桐河人可是按捺不住收复县城的欲望,一刻不停地前去攻打,为了保险起见,还请了老海头压阵。
桐河县城的城卫军,也不过才两千人,此前为了保护县城,没有回归大营,现在见到浩浩荡荡的大军杀来,而大营又被雷谷全面接管,实在难以生出抵抗的心思。
有个别人还想拿赵统领的死做文章,但是义军也学聪明了,直接打出了雷谷的旗号:我们是受李大师所托,前来追查揶教妖人的,谁若是不配合,后果自己考虑。
两千官兵紧急商量一下,直接降了,有两个都头在桐河行事太过,担心桐河人秋后算账,原本不想降,却直接被其他人拿下。
没错,收复桐河县城就这么顺利,李永生甚至都没有出面,有大义在手,真的是太好用了。
县城的城卫军里,有四百左右的桐河人,大家东凑西凑,终于凑出了一千多人的正规军。
桐河的正规军少一点,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组成两万人的队伍,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希山的新兵营里,除了有五千的永乐人,还有五千多的桐河人。
这些桐河新兵,肯定也会成为军队的眼中钉,肯定要尽早解救出来。
然而,他们刚过了县境,就听到前方的探子汇报,朝廷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希山。
李永生闻言有点奇怪,朝廷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有胆子了?
因为拿下了桐河的整个大营,他也知道了朝廷的反应,对于雷谷进入桐河,豫州军役房还是相当开心的,并且也有意做出一定的配合。
然而,据郑王的人分析,朝廷出兵来援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分兵有危险,朝廷的军队原本就远远少于郑王,又多是以防守为主,如此冒险,实在有点划不来。
当然,在两军对垒的正面战场,朝廷加大一点攻击力度,还是能做到的,态度表现得积极一点,可以有效地向郑王的军队施加压力。
李永生心里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军役房做出这种冒险行为,不过他也无意了解那么多,这个时候,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
四万人摸黑前行了五十里,天色就亮了,大军终于开始公开扎营:希山,我们来了!
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探子就带来了朝廷的斥候。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豫州军役房只派了一万两千人过来,其中七千的老兵,还有五千新兵,就这点兵力,竟然考虑要攻打希山。
要知道,希山和桐河一样,也是郑王一个重要的新兵训练场所,新兵老兵加在一起,驻扎了差不多也有六万人。
李永生实在想不通,军役房为何会如此大胆,哪怕带队的是一名真人,可是郑王的希山大营里,也有两名真人的。
还是斥候回答了这个问题,原来带队的夏真人认为,他带的兵虽然少,但是永乐、箫阳都光复了,桐河那里也只是差一个名义,朝廷的军队完全可以临时征用当地义军。
夏真人前天路过永乐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过被蒙县令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比较萌的县令,行事还真是令人意外,他竟然顶住了一个真人的压力。
当然,他也有相对充足的理由:永乐本来就有个军营要守,这要用去不少人力,而与此同时,永乐还出动了三万丁壮组成义军,去桐河打仗了,所以……现在的永乐真的缺少丁壮。
夏真人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然后蒙县令提出,我们这里还有一万多郑王的兵,要不你征用走他们好了。
夏真人对此毫无兴趣,他公然表示,郑王的兵,我们是信不过的,今天我带他们出去打仗,晚上他们就能散了摊子,而且多半还会跑回郑王那里去。
所以他更愿意征用本地的丁壮,尤其是那些当过义军的,比较忠心。
李永生听得是相当地无语,郑王这练兵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别人俘虏了他的兵都不敢用,只能将其纵走。
不过想一想郑王府军士们的做派,他也能理解朝廷兵马的无奈。
这是一帮见势不妙就敢逃的军士,将这些不知道军纪为何物的家伙,征用到军队序列里,还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呢——坏风气一旦蔓延起来,总是很快的。
而尤其头疼的是,军役房还不能严格整顿军纪,否则难免有“杀降”的嫌疑,这种坏名声一旦传出去,对手就算能投降,都未必敢降了。
参照一下箫阳东大营大屠杀带来的影响,就可以想像得到“杀降”的后果——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是很恰当。
不过,李永生虽然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支持,“这么说,夏真人这点人就敢进攻希山,是想借我雷谷的力?”
“这倒也未必,”斥候恭敬地回答,“对方的老兵,也不足一万五千人,我们人数虽然少了点,但还真没把郑王在希山的军队放在眼里。”
李永生一抬手,无奈地一拍额头,“好吧,我知道跟郑王的军队相比,豫州的军队更厉害,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次,你们是在进攻?”
以少胜多不是战争的常态,虽然中土国的战争史上,并不缺乏类似的战例,可是这样的案例中,少数一方大多是防守方,进攻方以少胜多的例子,真的是太少了。
在战争中,防守方具备了天然的优势。
反正他不看好,朝廷这一万两千人,真的能打破六万人的大营。
斥候是身经百战之辈,可是见到大名鼎鼎的李大师,也难免有点心怀忐忑,于是忍不住怯怯地出声解释,“这个我们想过了,李大师肯支援一些义军的话,攻下军营不算什么事。”
“真是莫名其妙,”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他真想征用的话,外面有的是人,我看他征用是假,借我雷谷的名号才是真的……”
“他难道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军人,跟我们走得太近,一旦被戳破,双方都难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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