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郊外,圆月当空。
空旷的一大块平地被看台围成了会场,最中央,擂台四周的灯笼在夜色中泛着朦胧的光,并不显眼。会场只有一个进出口,此时此刻,正有护卫把守在那里,周围也有举着火把巡逻的队伍。
毕竟,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不容懈怠,尤其是一届要决选出武林盟主的武林大会。不少宵小之徒都想潜进叶城,想趁着这时插上一脚。当然,其中尤以随心门为最。
因此,武林大会的这三日,每夜都轮流由各大名门世家的弟子在会场外把守。
然而……
俗话说的好,外贼好防,家贼难防。更何况,还是一个有身份的家贼。
会场的左侧是一片密林,月光透过枝桠在草地上斑驳,枝影婆娑中,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张望着什么。
苏凉眯着眼睛向会场门口把守的弟子看去,看装扮,今日应当是轮到陆家与青峰派当值了。但谁能想到……这陆家家主陆曲竟然和随心门有勾结呢……
想到蠢一交代的隐藏任务,苏凉微微叹了口气。
据说,陆曲准备在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对到场的所有正派人士做出“毁灭性的打击”。至于这毁灭性的打击是什么,蠢一也不知道。而自己的隐藏任务“旦夕之危”就是要阻止陆曲。
呵。呵。
又在逗她。
“师父……咱们为什么要在这儿躲着?”离钦有些不解的转头。
“……”苏凉想了想,支吾着解释,“……师父想看看夜晚的擂台是不是……更漂亮。”
“……”
这边苏凉正难以回答,那边却突然有了动静。
“陆大侠。”“老爷。”守在门口的青峰派弟子和陆家家丁纷纷行礼。
火光映衬下,陆曲鬓发微白,神情肃穆,一身栗色衣袍显得格外深沉。他负着双手,缓缓朝会场入口走去,嗓音沧桑却沉稳,“今日有何异常?”
“回老爷,并无异常。”
“明日的比试最为要紧,莫要在今晚、在我们陆家当值的时刻出了什么岔子。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动静,都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陆曲沉着脸,冷冷的吩咐道。
“是。”
苏凉的眼角抽搐,要不怎么说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呢?
蠢一:“要说道貌岸然,其实你才是祖宗。”
苏凉:滚。
离钦也瞧见了走进会场的陆曲,不由轻轻的咦了一声,“那个前辈白日里见过,他……现在进会场做什么?”
苏凉拍了拍离钦的肩,连声问道,“是吧是吧,他很不正常对不对!我们悄悄跟过去看看?”
离钦诧异的扭头,见自己师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但视线却下意识的落在了苏凉一瘸一拐的脚上,小脸上又多了些迟疑,“师父,你的脚……”
“没事。”苏凉咬牙。就算有事,她也得撑过去,否则今晚若不知道陆曲做了什么,那么明天又怎么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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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右手搭在离钦的肩上,被搀扶着避开了巡逻护卫的两人,相携的两道身影悄悄飞上围墙,落在了会场之内。
“哒。”
轻轻落地的动静,淹没在树叶飒飒的声响中。
苏凉心弦一紧。本应是落地无声,但却因她的脚伤而有了动静,暗暗抬眼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似乎并无人察觉。
缓缓舒了口气,这么轻易就溜了进来,看来隐藏任务的真实难度比名字“旦夕之危”要好太多。她“天真”的想。
师徒两人在看台一边隐藏好了气息,遥遥的看向已经走进会场的陆曲。
那栗色身影在看台的贵宾席上停留了片刻,不一会儿便离开了。
“……师父,我们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师徒俩沉默了一会儿,离钦才抿唇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凉亦是一头雾水,递了个眼神给蠢一,蠢一却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在夜风中凌乱的思考了一番后,她还是慎重的直起了腰,“去那边看看。”
两人缓缓向看台那边移过去,在陆曲方才停留的地方停了下来。
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座位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苏凉微微俯下身。然而,哪怕是凑近了看,她也依旧看不出陆曲究竟在贵宾席这里做了什么手脚,皱了皱眉,她随意的将手搭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
手下传来黏黏的触感。
苏凉诧异的抬起手,向掌心那块透明的粘液看去……
!这不会是鼻涕吧!!!
那陆老头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不会就留下了这么一摊摊鼻涕?!!
苏凉蓦地瞪大了眼,转头向所有贵宾席的位置看了过去,这一次,她才注意到,所有座椅的扶手都在月色中泛着粼粼光色。
小离钦蹙眉,一把拉过了自家师父的手,细细的察看,那摊粘液竟渐渐消失,像是融进了掌心一般。他眸色一滞,连忙看向其他座位,果不其然,扶手上已再没了任何痕迹,仿佛刚刚看到的异样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离钦的声音微沉,小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师父,这好像是日月鸩……”
“……”苏凉被拽着手腕蹲下了身,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日,月,鸩?”
离钦点了点头,凑到了自家师父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愁姑曾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失传已久的奇毒,名为日月鸩。”
“毒?”苏凉震惊的看着那已然融入日月鸩的手掌,“所以我已经中毒了?!”
这,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手贱害死猫啊!
正要炸毛,掌心却微痒,离钦伸手轻轻摩挲着那粘液消失的地方,“听说,这日月鸩分日鸩和月鸩。日鸩为烟,月鸩为液,只有当月鸩遇上日鸩才是剧毒,若只是单单中了月鸩应当没有什么影响……”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是松了口气,“只要十二个时辰内不遇日鸩,那体内的月鸩便会自行消解……”
苏凉挑了挑眉,本想心无旁骛的消化一下自家徒儿的科普,但掌心却传来手指摩挲着的□□,由于凑得极近的缘故,离钦的呼吸吹动着她鬓边的断发和颊上的面纱,在耳畔拂过一阵颤栗。
她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却快的无迹可寻……
细细想来,离钦虽小,但毕竟是个男孩。现实游戏一共活了四十多年,她还从未和什么雄性生物如此近距离的凑在一起,哪怕是待她如父兄的俞林,也没有。
有些别扭的微微向后退了退,苏凉下意识的想把手挣脱回来。
察觉到她刻意的躲避,离钦小朋友抬眼,无辜的抿唇,但还是乖乖的放开了手。不过,放手的那一刻,他却意识到了方才和自家师父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
“……”支吾了一声,离钦也尴尬的向后退了退,小脸蓦地红了起来。
“咳,”苏凉清了清嗓子,转移开了话题,“那么……这月鸩融进了座椅里,还有毒性吗?”
“……若是遇上日鸩,剧毒。”
“……”好了,她终于知道陆曲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明日是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所有名门世家的掌权人都会到场,他已经在贵宾席上下了月鸩,只待明日悄悄放出日鸩,便大功告成。
……不必说,这日月鸩定是随心门的玩意。
都已经失传了还能再被他们翻出来,随心门的门主一个个都是走了狗屎运的吧?呐,她的碎风流云鞭不也是漠云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么==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离钦垂眼看向正蹲在一边“沉思”的苏凉。
苏凉握了握已经融进月鸩的手,蹙眉,“这月鸩用水……能洗掉吗?”
“……”
“呵——”
离钦还未出声,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沉沉的冷笑。
“若是能轻易抹去,又怎么能被称作奇毒之首?”略显沧桑的男声冷冽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凉浑身一震,僵硬的扭过头……
不远处,一身栗色衣袍的陆曲正负手站在黑暗中,眸色冷漠,仿佛已经是在看尸体一般。
离钦也是一惊,下意识的站到了苏凉身前,仰头对上了陆曲,咬牙,“你想做什么?”
陆曲冷冷的勾唇,眼角的皱纹透着丝丝阴狠,“既然你们发现了老夫的日月鸩,那自然留你们不得。”
这,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苏凉咬唇,求助似的看向蠢一,却见她也是一脸惊诧,便再没了那个念头。
还是要自力更生啊。
陆曲,随心门,随心门,陆曲……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苏凉眸色一亮,起身将挡在面前的离钦拉回了身后,尽力憋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陆曲,门主果然没有看错你。”
“……”离钦一愣。
陆曲也蓦地瞪大了眼,看向苏凉的眸中似有惊色,“你……”
苏凉负在身后的手悄悄向离钦比了一个手势,面上却仍是一派波澜不惊,“此次你的事情做得很漂亮,回去后我必然在门主面前为你好好请一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