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爱上她的?

-----在我意识到,我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再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生活里,我对自己感到绝望的时候。

这是当日她与程易的对话,此时,她靠在顾念深的肩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花海,想起了五年前他去英国的那晚。

原本明明是该高兴的,但一点也不,她有种被掏空了的感觉,仿佛身体里的某一部分被切除了,钝重的疼,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场景,心里知道不能再想,不要再想,可根本控制不住,像自虐一样。

如果非要用一种感情来定义,她所能想到的只有爱。可是,她始终不肯承认,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假装已经忘记了疼的死去活来的那一夜。

在清晨的微光中,他的吻落在她眉心的那一刻,仿佛坚硬的外壳就裂了缝,渐渐剥落,把整片向日葵花海,以及他说的那番话,一并装了进去,一颗心变得柔软。

回去的时候,折了一把向日葵,顾念深驱车送她回来,在院子外与她告别,她捧着向日葵,露出半张脸,目光明亮。

是有什么变了,不再急不可耐地转身,连说话的姿态的好像都放松了下来,他对她说,“等我电话。”

她觉得有些不自然和尴尬,正午的阳光厚重灼热,晒的她的脸微微发热发烫,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花会被晒着,我先进去了。”她道。

总算不是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顾念深盯着她,然后,点点头。

按门铃时,听见他驱车离开的声音,低头摆弄着向日葵,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花会被晒着?

这可是向日葵啊,始终向阳的花会怕被晒,她一阵懊恼,怎么变得这么笨?

微姨来开门,看见这么多向日葵吓了一跳,忙替她拿着,又喊徐静来看,这个城市,不管是多么名贵的花都不难买,但向日葵,却很少能够看见,花店里更是没有,徐静连声叹道,“真漂亮!”

她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姨刚巧看见,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徐静,她看向女儿,果然,眼底似乎也有微末的笑意。

“阿桑,哪来的花儿啊?”她问道。

“妈,我们去把她们种起来吧?”她换了鞋子问。

“对啊,种起来,多漂亮啊。”徐静十分赞同女儿的意见。

“好,那你先去准备东西,我去换身衣服。”她说完,就蹬蹬地上了楼。

微姨看着她上去,对徐静道,“我瞧着阿桑今天心情不错。”

“八成是和这向日葵有关。”徐静笑了笑,随即,拿着花朝后花园去,到后阳台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微姨道,“帮我煮壶茶,然后再做点点心吧。”

女儿一直都忙,好不容易今天空了下来,母女两种种花,一会儿再来顿下午茶,好久没有这么惬意的时光了,光想想,就觉得美好的不得了。

她穿了一身的红色的衣服,长发束成了马尾,随着她的身体微微晃动,徐静看得呆了,许久没有见过女儿如此的明媚了,忽然就想起一句老话,好的爱情,是会让不管多大的女子,看起来依旧明艳动人。

秦桑绿没注意到妈妈的异样,带上手套拿起锄子开始松土,回过头喊,“妈,你先把水接上。”

渐渐,觉得热起来,脱了外套,只一件白色的吊带,额头,身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松好土,开始动手栽种,捧土盖住根茎,再用铲子拍的结实了,依次朝同一个方向栽种,她抬起头,刚好看见自己房间的阳台。

有时候,让人快乐的竟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微姨端着煮好的茶,还有点心过来,看见花园里多出来的向日葵,也忍不住赞赏。

“桑桑,穿上外套,受了风要着凉的。”徐静嘱咐道。

她虽然还有些热,但不想妈妈担心,还是乖乖的拿起穿上,走到一旁秋千架上坐着,迎着风,慢慢地摇。

“昨晚是和阿深一起出去了吗?”徐静试探着问。

“嗯。”她停下摇晃秋千的动作。

徐静倒好茶递给她,红茶的醇厚的香味,与柠檬果香,融合在一起,随着从杯子里散发出的热气,飘散在空气里。秦桑绿看了眼妈妈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她是想问些什么,但又怕自己不乐意。

于是,她主动开口,“妈,你是希望我和阿深在一起?”

徐静看着女儿柔柔地笑道,“我和你爸爸都不干涉你和谁一起,我们只想要你快乐,可这么多年,我见过你开心快乐的时刻,都是有阿深有关。”

“桑桑,人生苦时长,乐时短,和你真心相爱的人,能撑着你度过人生无数你觉得无望的时刻,爱是希望。”

回到办公室时,顾念深才打开手机,一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短信上是一串手机号码,他看眼,然后记下来。

拨电话给容夜白,电话通了,他在那端刻意压低声音,像特务似的。

“怎么做贼似的,偷腥呢?”他走到落地窗前,迎着光,懒洋洋地问。

“滚,米米昨晚发烧,这会儿刚睡着。”出了卧室,容夜白关上房门,这才放开声音。

顾念深哼笑了声,“容总不做,改行老妈子了。”

“得,五十步笑百步。”容夜白才不会让他。

顾念深愉悦地笑出声,这倒让容夜白意外了,他哪里会是吃亏的人,肯给他说?但转念一想,似乎就明白了,估计又是和某人有关。昨晚,她可是他从别人宴会上抢过来的啊,简直是现代版强盗!

“今儿,心情不错啊。”容夜白若有深意道。

他嘴角的笑忽而一僵,心里无端地慌起来,像是意识到什么,但潜意识并不愿意去探究,沉默几秒,容夜白在那端,像个狐狸似的笑起来。

“有个正事找你帮忙。”顾念深沉声道。

“说。”

“帮我查个人。”他言简意骇。

挂了电话,他看向窗外,干净的蓝,浮云斜挂,三十层高楼下,车水马龙,浑浊喧闹,他想起了在空旷的田野上,她披着绿色披肩,站在风中,长发飞扬,她眉间的惊喜与沉静,落在他眼底,像一幅悠长的画卷,那个时刻,时光像是手中的细沙,柔软,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