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桑往刘光同那边去的时候,的确是小心翼翼的过去的。
所幸刘光同住的那间屋子,是在拐角的最里一间,门外新禄还在把守着。
新禄见过燕桑,眼看她过来,蹙了眉问她:“怎么到这里来?”
燕桑蹲着礼了礼:“我们姑娘请刘大人去一趟。”
新禄愣了愣。
这个请字,其实用的极好。
不管怎么说,薛成娇如今已经是县主之尊了,她要见刘光同,压根不需要贴身的侍婢这样恭恭敬敬的来请。
新禄点点头,示意她在门口等会儿,才推门往里去了。
不多时新禄又退出来,招手叫燕桑:“刘公叫你进去。”
燕桑嗳了一声,又蹲身一礼,才提步往屋里去。
她进屋去时,也没抬眼四下乱看。
人刚站定,就听见刘光同沉声问她:“你们姑娘有什么事吗?”
燕桑嗯了一声,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光同看她犹豫迟疑,眉心微拢:“怎么?还不能说了?”
“方才姑娘听见大爷和表少爷说话……”燕桑咬了咬下唇,话及时的收住了。
刘光同听完了,唷的一声。
这么急着叫丫头来找他,估计崔旻刚才跟高子璋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了。
刘光同的手指点了点:“背着崔旻来的?”
燕桑点头:“姑娘说尽量避着大爷点儿。”
刘光同眼底起了一抹趣意,想了一会儿,才起了身:“那走吧,我去瞧瞧。”
再说刘光同到薛成娇这边时,魏书已经服侍着她吃过了药。
薛成娇见他过来,抿唇看了魏书一眼。
魏书会意,捧了药碗退了出去。
燕桑忙拉了凳子给刘光同坐。
薛成娇脸色还是有些白,笑意也有些苦味:“刘公坐吧。”
刘光同抬眼看过去,这才觉,昔日娇俏的小姑娘,如今竟病气缠身,一点活力也没有了。
无怪崔旻会生气的这样。
他有一丝的欣慰,所幸崔旻是个肯顾全大局的人,只是这个小姑娘……
“燕桑大概跟我说了几句,”刘光同声音顿了顿,“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薛成娇更是苦笑,也不瞒着刘光同:“我这次变成这样,是拜崔溥所赐对吧?”
她小脸略扬起,看向刘光同:“但是表哥似乎不想替我讨回这个公道,我听他说,要等回了京城,跟舅舅再做商量。”
刘光同心下稍安。
看来他的话,崔旻是听懂了的。
薛成娇的这件事,他不可能出面去回到陛下面前,言外之意,他不可能帮着崔旻。
只是这番话,若在薛成娇听来,怕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如今在病中,刘光同也不愿意多刺激她。
于是他长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宗子和幼子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薛成娇咦了一声,没有回话,眨了眨眼,定定然的看着他。
“谢鹿鸣如果是宗子,他就算再如何执拗,也不可能云游四方不问家中庶务,”刘光同笑了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崔昱如果是宗子,他也不可能为了你的事情,颓废至此。”
薛成娇面色一僵。
刘光同冲她摇头:“我倒不是说你们之间如何,不过是话到了这里而已。”
他稍顿了片刻,似乎是仔细想了会儿,才又继续道:“崔旻要顾全大局的。他要在这场动荡里,保全自己,保全崔家,还要保全你,”说着他似乎有些无奈,“不是说我跟他交情不错,就在你面前替他说话。你也要想想,他再能干,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而已。”
薛成娇心头微动。
刘光同的话不错。
崔旻再能干,今年也只有十五。
他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或是生做幼子,这个年纪还是该快意潇洒的时候。
可是崔旻却已经要入朝堂,要阴谋算计不断,还要在这些阴谋中,周全诸方。
薛成娇抿了唇,朱唇微动,将她听到的那些话,一一说与刘光同听。
刘光同听后,眼睛稍稍眯在了一起:“我知道你听了那些话,心里必定不受用,本来这件事就是你受了委屈在先。其实按崔旻本来的意思,是想叫我把事情捅到陛下面前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指了指自己,“你应该知道,话从我嘴里出口,连证据都不必再查的。”
薛成娇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不同意。”刘光同丝毫没有藏着掖着不敢说,径直就出了口。
薛成娇眼中稍稍一暗:“是为了明哲保身?还是不愿意掺和进来呢?”
刘光同的眼中又有一抹赞赏闪过:“我看人一向很准,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透。”
他先夸了一句,才跟上了后面的话:“应该说两者都有。我如今的地位,全是陛下给的,有的事情,我可以插手,但是有的事情,不该我插手的时候,我就一定不能管。”他顿了声,轻咳了下,“你可能多少也知道,这些世族如今处境如何,只是没人跟你细说,你自己也捉摸不透。你知不知道,崔溥这次为什么要害你?”
提起这件事,薛成娇胸口又是锥心的痛。
诚然,崔溥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彼时她住在崔家,总是会下意识的把他当做长辈来尊重。
然而他却对她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我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有些瓮声瓮气。
刘光同知道她不受用,撇着嘴叹了一声:“你自己要看开些,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利益的面前,也许他连崔瑛都能舍弃,更不要说是你。”
薛成娇猛然抬头看过去:“所以当初他一直想把崔瑛许配给6靖淇,是有利益在其中的?”
刘光同点了点头:“崔溥帮的是云南甄家,这次害你,也是为了打击薛家和高家,将来在朝堂上,好让甄家还能保有一席之地。其实崔旻说的不错,就算不是崔溥,也还会有别的人,你躲不掉的。”
薛成娇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出身和如今的处境,带给她的除了外人眼中的尊贵以外,还有这样的凶险。
她倒不是说不能接受,只是一时无措而已。
“那么,刘公不愿意掺和进来,是因为怕打破眼下的这份平衡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