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简单的吃完早饭,一行人就准备去看老太太。

四个男人加上一个小孩,刚好坐满一个车,开车的人是徐霄镝,宁逸慈坐在副驾驶。

徐霄镝十六岁就会开车了,是个老司机,车子很稳,匀速的行驶在马路上。

上班的高峰期,比平时多花了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一个看起来有些历史的小区,地段倒是极好,却也兼顾闹市取静。

陆贻林把跳跳抱了下来,宁逸慈就牵起了跳跳的手,徐霄镝刚好走在小家伙的另一边,跳跳自然而然的伸出另一只手要人来牵,三个人走在并排,跳跳两边的手都有了支撑力,走路就不安分了起来,一蹦一跳的。

早上的太阳还不怎么毒辣,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嘉秋挥手让站在一边守着的人先行离开,然后走到了人的跟前,轻轻的叫了声,“外婆。”

听见了声音。老太太抬起了头,打量着一行的人,眼神有些浑浊,看起来不怎么清醒,没有应声,头又垂了下去。

徐霄镝走了过去,帮老太太整理下衣服,声音有些低,“妈,我和逸慈来看你了,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孙子。”

老太太突然不做声,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跳跳走到了陆贻林的身边,怯怯的看着不做声的老人,有些害怕的问:“爸爸,她怎么呢?怎么不说话啊?她是不是没听见我们的话。”

陆贻林怔了下,“这是你的……祖母,她能听见,只是她现在生病了,没有力气回答我们。”顿了下,陆贻林接着又说,“跳跳,你去摸了摸她,告诉她,你来看她了。”

跳跳一想活泼胆子,上前了一步,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人,“祖母,我们来看你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老人终于又抬起了头,眼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半饷笑了下,吐出两个字,“皮皮。”

苏嘉秋听清老人说了什么后,愣了下神,皮皮是他小舅的乳名,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了,所以乍然听到,才会这么吃惊。

他父母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叫他小舅作“皮皮”,他父母去世后,母子之间也生分了起来,他小舅一年在家的日子不到一个月。

算起来,他有二十几年,没有听过有人叫过这名字。

徐霄镝上前了一步,声音更加的晦涩,“妈,我在这里,我是皮皮。”

老人忘了从前的事情,头脑也变得不清楚,但是却还记得自己小儿子的小名,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旁人在怎么说,老人也不闻不问,视线一直放到跳跳的身上,偶尔会露出一丝笑,显然是把眼前的孩子,当成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拉着跳跳的手不放开。

徐霄镝帮老太太擦完了身体,换了衣服,每次他来了之后,这些事情都不假于人手,又和宁逸慈陪着老太太说了很久的话。

说来也有些感慨,匆匆三十年,当初自己的母亲坚决反对两个人在一起,为了自己儿子,说话重伤过宁逸慈。

而现在,一个因为年迈而变得神志不清,一个却已然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尽然以一种奇异得方式,能够相处的和谐。

一直到夜幕低垂,老太太睡了之后,一行人才离开。

陆贻林把跳跳哄睡了之后,还没走出门,手机就震动了起来,黑暗里,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呼吸乱了频率。

陆贻林走到了阳台上,这才按了接听键,他没有先开口说话,他想先听听对方的声音。

有种久违的感觉。

“贻林,跳跳睡了吗?”

“他才睡……”果然有了孩子的两口子,打电话第一句总是要问问孩子,陆贻林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

“你低下头,往右边看。”陆贻林心跳乱了拍,对方这么说,难道是……

他往右下放看去,转角处果然隐约有个人影,隔得太远,看得不太真切。

陆贻林不假思索,下意思的就快速的往下面走,手里还拽着没有挂断的手机。

苏嘉秋看到匆匆往外走的人,他怔了下,“你这是去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么形色匆匆的,而且都这个时间了。手里还拿着手机,明显是才接完电话的。

陆贻林顿住了脚步,说话有些吞吐,“没有,我出去有些事,一会儿就回来。”

他有些心虚,想着对方要是知道自己这么着急,是为了见那个人,免不了又要打趣。

苏嘉秋是什么人,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这个弟弟脸上隐约有喜色,眉梢暗含春,想也知道是接了谁的电话,才这么急着出去。

苏嘉秋也不说破,笑了笑,“明天的飞机,要是今天不会来,你自己注意时间。”

“好。”陆贻林更觉窘迫,含糊应了声,匆匆往外走。

他在赵世承面前停下来的时候,呼吸还有些喘,“你怎么来了。”

对方衣冠楚楚,神情闲淡,这么一对比,仿佛他才是匆匆赶来的那个人。

“我想你了,自然就来了。”赵世承说得理所应当,仿佛是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

“你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的。”夜风拂过,陆贻林想想又说,“我明天就走了,你要是晚来一点,我就不在这里。”

真的是好险。

赵世承笑了笑,“所以说,现在刚好。”

他也是才下飞机不久,因为急着赶过来,上了飞机才想起竟然没有提前只会人一声,。

到两个小时下了飞机,赵世承又想反正自己都已经到了,不如不说,就当成一个惊喜好了。

“陪我走走吧。”

“嗯。”

赵世承伸手拉住了陆贻林的手,两个人沿着安静的小区,静静的往前面走。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两个人。

陆贻林想了下,两个人有很久没这么安静的走过一段路,他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但却不想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原来心里有一个人,哪怕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这么安静的走上一段路,都会觉得快乐。

“我要回去了。”陆贻林想了想,两个人总不能这么一直走到天亮,他刚刚和苏嘉秋说自己一会儿回来,现在已经显然不止一会儿了。

“不和我一起吗?”

陆贻林摇了摇头,想到了苏嘉秋说得话,他总有些不好意思,而起自己两个长辈都在,总不好这么堂而皇之的夜不归宿……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明天我再来登门拜访。”赵世承考虑了下,现在都过了十二点,只怕对方早就睡了,自己这么贸贸然的去也不合礼数。

总该更正式一些,不如再等一个晚上。

走到要转角的地方,赵世承放开了手,陆贻林刚停下脚步,对方的手就放到了他的腰上,然后俯身吻了过去。

夜深人静,两个人站在灯光照不到得地方,吻的有些忘情。

陆贻林放开了手,两个人在这么吻下去,就得擦枪走火了,大晚上也别睡觉了。

“我先回去了,这么忘了,你路上小心点,到了打我电话。”

“嗯。”

陆贻林刚回过头,就看到灯光下隐约有影子,好像有人站在那里……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不会那么巧吧,定睛看清楚后,就愣在了原地。

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站了多久,脸火烧火燎的开始烫了起来。

不管年纪多大,被长辈看到,总归会觉得不好意思。

赵世承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稍稍思索了下,既然已经被看到了,索性大方的走过去。

陆贻林尽量让自己看起自然点,“爸,你们怎么出来了。”

“宁伯父,徐先生。”赵世承开口打招呼,陆贻林观察对方神色没有丝毫的异常,不由在心里佩服这人的心理素质之好,或者说是脸皮之厚。

宁逸慈见陆贻林一直不回来,都过了十二点了,对方手机又自动关机打不通,他不放心,才想着出去找找。

徐霄镝也不放心宁逸慈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所以两个人就一去出来找儿子。

没想到刚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儿子和人抱在一起。

宁逸慈也有些尴尬,虽然他在法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这方面的作风,丝毫没被西化,早知道两个人应该悄悄的离开,避免双方的尴尬,“世承来了啊,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去说吧。”

徐霄镝看着赵世承,忍住没说话,只是脸色冷了些。

他很想说这人怎么这么登徒子,作风开放,但是想着对方和贻林的关系,只好作罢。

总不能把自己儿子,一并骂了进去。

宁逸慈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笑着说,“都这个时间了,本来想着泡壶茶,但是喝茶会影响睡眠,不如喝水。世承你来应该和我们提前说一声的。”

“是我考虑不周到,我才下飞机不久,想着已经这个时候了,不便叨扰,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闲来无事便一个人走了过来。”

“都这么晚了,世承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明天我们回杉市,你在这里还有事吗?”

“没有,我明天和你们一起走。”

“嗯,这样也好。”

宁逸慈态度大方,三言两语间,尴尬也就渐渐散了去,只是这么晚拉家常有些不合时宜,宁逸慈借口说自己困了,要去休息,放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