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将琴音处理得完美无缺,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杂音,可是为何?
为何在纯粹完美的琴音之外,还会出现第二道声音?
可是在他们竭力将思绪从那副可怕的末日之景中抽离,再仔细去分析探究,却又找不到了那种声音,当他们稍有恍惚被琴音感染,那道声音又会再次出现。
最后一道尾音彻底落下,大多数人仍是神情呆滞,几名琴士率先回过神来,竭力压抑住内心的震撼,回味揣摩着方才的感觉。
那第二道声音太过虚无缥缈,就如凤举所弹奏的曲子,带着一种鬼魅狂魔似的虚无神秘,他们不知该如何形容。
若非要说,只能说就像杀气,唯有武功出神入化之人才能在无形中散发并且感知到的一种东西,无形,不可捉摸,却凌厉无比。
凤举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此时大多数人还神游天外。
她摇了摇头,随意在琴弦上拨了几声,这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平和轻灵的音调瞬间将那些人拉回。
“怎么回事?”
“方才……那究竟是什么?”
“太可怕了!老夫平生从未听过如此琴曲!”
恐惧,震撼,惊艳,竞琴台内嘈杂一片,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静谧。
江古猛地起身拂开了珠帘,直直望向凤举:“你方才说,你弹奏的是《绿水》十篇?可是恕我孤陋寡闻,只知《绿水》唯有九篇,你这第十篇是从何而来?”
凤举说道:“在座诸位应是人人皆知,《绿水》之曲乃是出自千年之前春秋战时,由儒家四贤的学生萧子兮萧郎所著,后来由绿衣云郎流传诸国。”
“不错,此事古籍中有所记载,可是书中只记着萧子兮创作出了九篇,并未有什么第十篇。”
“是,萧子兮确实只创作了九篇,因为这第十篇是云郎所创,春秋战时诸国纷乱,烽火连天,万物皆如刍狗,云郎目睹惨状,又痛失知音,才会创下这与前九篇截然不同的《绿水》第十篇。”
萧子兮与云郎皆是春秋战时闻名天下的传奇人物,他们的事迹无人不知,可是有关于琴曲这件事却从无人知晓。
白桐知倍感好奇:“那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
凤举答道:“家师喜好云游四方,偶然觅得了第十篇琴谱,云郎在琴谱前记中说明这第十篇太过晦暗,令人听来倍感绝望,他以为礼乐本该是令人身心愉悦之物,所以才决定将这第十篇藏匿。”
“原来如此!”
众人唏嘘不已。
本以为今日能听到江古弹奏《千江绝》已经是毕生之幸,谁能想到谢无音竟为他们带来如此一个始料未及的变数。
绝迹千年的《绿水》第十篇,春秋战时云郎所创,单是这份历史价值就足以令人咋舌。
江古赞叹道:“我方才听你弹奏时所用的指法似乎十分独特。”
“哦,这个……”
凤举迟疑了一会儿,凤清婉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笑道:“这是家师自创的指法。”
“我看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非凡造诣,应是自幼习琴,而且想必是师从于名师,你这名师来历不凡啊!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凤举为难道:“家师为人低调,不愿沾染尘事,所以恕无音抱歉,暂不能透露家师名姓。”
听她如此说,众人不由得有些惋惜,但心中也更加的好奇了。
这个谢无音从天才到鬼才,如今这进步神速,已非鬼才可以形容,这简直就非人啊!能教出这样一个徒儿,他的师父那岂非更吓人?
江古对上席公的视线,含笑对着对方点了点头。
席公叹道:“《千江绝》已是举世无双,而这《绿水》第十篇更是绝世珍宝,乃真正的旷古之音,第二场自选曲目,谢无音胜。今日这场竞琴谢无音与江古平局,依照先前约定,谢无音胜。”
胜过这场之后,七胜之约便只余下最后一场了。
竞琴到此算是结束了,可人们一脸意犹未尽,一会儿看看江古,一会儿看看谢无音,两曲旷世绝响,也不知今日之后,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聆听了。
过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一人离去。
事实证明,有当世传奇人物在场,总是少不了热闹的。
众人刚要依依不舍地准备起身,就看到江古走到了凤举所在的琴轩前。
“谢小郎,我先前请你好生聆听我的《千江绝》,不知你听来可有何想法?”
“……”凤举迟迟没有动静。
江古却不见不悦,反而脸上开始浮现出了类似愉悦的神情。
奇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古又道:“既然是我向你询问,你但说无妨,无需顾虑我。”
凤举一边抬手示意酌芳与玲珑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无音便直言不讳了。若是我猜得没错,这首《千江绝》,江公应是从《绿水》九篇中悟得,取其精华重新糅合成一支新曲,也正因如此,此曲才会如此繁复。”
“你猜得不错!”江古满意地点头:“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想法吗?”
同是描绘河流,但从来不曾有人想到,如此复杂高妙的《千江绝》,竟是从最普通的练手曲中得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凤举,心道谢无音的竞琴会果真不是白来的。
凤举挑了挑眉,既然江古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就先前观察,这江古应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恕无音直言,《千江绝》博采众长,确是难得佳曲,然而,江公的弹奏却是未能将此曲的意境发挥至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