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眼帘沉重干涩,手臂都被自己掐得红了一大片,凤举才无奈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出了书阁。
准备上楼时,眼角余光瞥见脚边云团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她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了慕容灼的房间。
已经没有光亮了。
他应该是回来了吧?否则下人会来回报自己的。
睡了吗?
入秋了,只穿一件单薄的寝衣浑身冷飕飕的。
凤举抱了抱手臂,犹豫了片刻,抬脚轻轻走向了那间房屋。
她知道慕容灼睡觉警觉性很高,为了不惊醒他,将手脚放得极轻。
进了屋,隐约能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她微微勾了勾唇。
无论何时,只要能看到他,再焦躁的心似乎都能瞬间平静下来。
冷风不停地从窗户灌进来,凤举上前轻轻合上窗户,转身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关上房门的刹那,躺在榻上的慕容灼也睁开了眼睛,外面打更声传来。
“咚——咚!咚!咚!”
慕容灼双眉深锁。
四更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每日都靠服药养着吗?
不知道日日如此身体会吃不消吗?
不知道吗?
他翻身坐起,一拳打在了床榻上。
他必须尽快利用晋帝给他的机会赚取军功,掌握兵权,必须!必须!
……
凤举解下脖颈上的凤血坠和九御印,放到枕下,很快便入睡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吾儿,活下去!”
在一声悲极的呐喊之后,森白的屠刀落下,一张儒雅中带着三分英气的脸被鲜血覆盖,淹没。
“叮——”
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一面黑色的铁面具落在了地上,沾满了血。
“父亲!!!”
撕心裂肺的喊声中,一道蓝色的身影扑向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凤举见状,下意识便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他。
不能去!去了会落得同样的下场!绝对不能去!
可是当她伸出手,指尖却从那人的衣摆上穿了过去,她什么也抓不住!
顾不得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冲着那道狂奔的身影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不要去!不要去!”
然而,声音就像是憋在胸口,她费尽了力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就是喊不高,那人听不见。
他听不见啊!
“澜之——”
拼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出声,可是声音喊出喉咙的瞬间,凤举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双眼大大地睁着望着床榻顶端,却没有一丝神采。
她张大嘴喘了几口气,这才转动眼珠子看了看四周围,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么刚才那些,原来是做梦啊!
她合上干涩的眼睛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
可是很快,已经安然合上的双眼再次倏地睁开。
这一回,她整个人都坐了起来,凝聚精神回想着方才的梦境。
黑色的铁面具、被斩首的中年男人、疯了一般扑过去的衡澜之……
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中混乱成团,反复徘徊,最后被她一点点拼凑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疯狂跳动的心,噗通噗通,不可遏制。
想起来了!
在宫中见到的那个戴着黑色铁面具之人,清玄子,他、他是……
答案重重砸在心上,宛若寒冰,让她浑身发冷,不由得拥紧了被子。
“不可以、不可以……”
重生一次,她不想再善心泛滥,旁人之事她不想过问,可是澜之——
有些事,有些人,她无法坐视!
……
“仙师,陛下差奴才来取今日的丹药。”
常忠一早便到了九清殿。
清玄子从丹炉中取出炼制好的丹药放入玉盒中,递给常忠。
“此等小事,常公公差手下人来取便是,何劳亲自跑一趟?”
“陛下服用的丹药马虎不得,底下那些人毛手毛脚,还是奴才亲自来取比较稳妥,如此陛下也能安心。否则出了丝毫差池,奴才一条贱命事小,龙体有损,又连累了仙师,才是追悔不及了。”
“公公对陛下真可谓尽心尽力。”清玄子偏头之际,眼中一抹清冷不屑的光芒一闪而过。
常忠四处看了看,问道:“仙师来宫中也有阵子了,不知在这九清殿内可还住得习惯?”
“陛下抬爱,自然是事事妥帖。”
清玄子答得有些随意,可就在他说话之时,却看到常忠状似无意地绕过丹炉摸了摸,将一张折叠的纸塞入了丹炉顶盖的缝口。
他心头一动,狐疑地看向常忠,发现常忠也在毫不避讳地看向他,冲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如此便好,那奴才便先告辞了,陛下还等着用药呢!”
常忠经过清玄子身边,说道:“宫中规矩繁琐,仙师初来乍到,还请事事小心。”
清玄子的手掠过丹炉,眨眼纸条已经消失。
他入宫以来从未与这位得宠的内侍总管有过过多接触,对方为何要好心提醒他?
目送常忠离开,他关上了殿门,转身走到另外一鼎正在焚烧的丹炉旁,从袖中取出了方才的纸条。
看过上面寥寥几行字后,他皱起了眉头,将纸条扔进了炉火中。
……
闻知馆。
凤举天还未亮便到了鹤山抚琴,之后便直接入城到了闻知馆,连听了四场竞琴。
竞琴兰台中,竞琴结束,人早已散尽,她却仍旧坐在品琴席上,回味着方才的琴音。
酌芳和玲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凤举出来,到门口探看,发现她如此也不敢打扰。
此时,白桐知已经越过两女钻进了兰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