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举指尖轻拈,扇子便在手中漂亮地打了个转。
嗅着扇面上飘散出的檀香,想着破庙中亲眼目睹双亲凄惨的那一幕,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萧鸾,你前生苦心经营,全都如愿以偿,今生,只要我凤举在一日,你便休想得逞!
走了半天,始终不见永乐长公主的身影,路过御花园的一条鹅卵石甬道时,凤举看到一个人影。
“劳烦一问,可曾见到……”
凤举的问话尚未说完,对方便已转过身来。
一袭灰蓝色的大袖道袍,着在修长清瘦的身上,于这御花园的姹紫嫣红中,别有一种方外散仙的洒脱飘逸。
凤举确定自己在宫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更奇特的是对方脸上戴着黑色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帘还是半垂着的。
如此装扮,眼眸又半遮半挡,恐怕任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态,更遑论是揣测对方的心思。
此是何人?
为何会在宫中?
而且,他分明穿着道袍,可走在这富丽堂皇的宫阙之中,竟然非但没有丝毫的卑微之态,反而,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仅贵气,而且不怒自威。
能有这等气势之人,纵然是在华陵城中都屈指可数,莫非是哪位显赫贵族投身道门?这种事倒也是颇为常见的。
道人向凤举微微颔首,行了个道家之礼:“这位贵女有何见教?”
凤举再次因为对方的言行困惑,算不得多么恭敬卑微,但他至少是有这个意图的。
为何要佯作卑微顺从之态?是不愿张扬身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贵女?”对方也似乎察觉了凤举的异常,半合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凤举立刻收敛情绪:“仙师有礼,我正在找寻永乐长公主殿下,不知仙师可曾看见?”
“不曾,贵女还是找宫人们问问吧!”
说完,丝毫不给凤举多说一个字的机会,转身翩然离去。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与自己说话,可在走了几步之后,那名戴面具的道人却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凤举说了一句话。
“龙兴凤举,盛世尊骨,凤家之女的确贵不可言!”
这是在逢迎她吗?
不,不像,此人根本不像溜须拍马之人,反倒是像被人逢迎的。
可他为何忽然特地回头说这么一句话?
“错觉吗?”凤举扇端抵在颏下,小声呢喃。
是那黑色铁面具的缘故吗?
为何她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阴沉压抑的气息?
不,不像是错觉。
两个宫娥从凤举身边走过,让到一边屈膝行礼。
“贵女有礼。”
凤举说道:“我且问你们,那位仙师是何人?从前在宫中从未见过,他为何能在宫中自由行走?”
两个宫娥向着道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
“哦,贵女所言的那位是清玄子仙师,是大约半个多月之前才入宫的。”
“清玄子?”凤举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好似有那么一点耳熟,但记忆缥缈稀少,她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
宫娥说道:“是!仙师负责为陛下炼丹,调养龙体,近来深得陛下信任,陛下便下旨特许仙师留在宫中的上清殿。”
史书所载,许多帝王在年华逝去时都会沉迷于养身延寿之道,尤其当今大晋风气本如此,这并不稀奇。
“你们可知,这位清玄子仙师是如何入宫的?可是被何人引荐?”
“这个奴婢们便不甚清楚了,请贵女恕罪。”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你们可看见了永乐长公主殿下?”
“哦,方才经过莲花池,似乎看到长公主殿下正在那里钓鱼。”
“前面带路。”
宫娥引路,凤举又回头看了眼清玄子离开的方向。
自己不过离京一个多月,华陵城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的事情。
前方尚隔着一段距离,凤举便看到一身宫裙的长公主拿着鱼竿,坐在池边,一名青年蹲在她身边。
“好了,就到此处吧!”
挥退了两个宫娥,凤举并未直接走上去。
长公主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但那名青年是侧身蹲着,能看到半边侧脸。
那张脸与季琰当初所绘的丹青有八.九分相像,应该就是何初无疑了。
容貌的确颇为隽秀,只是在凤举看来,如此相貌远不及季琰,在美男子云集的华陵城实在算不得多么出挑,但在说话间或是眸光流转时,别有一番多情风.流的味道。
凤举撇了撇嘴角,澜之也会给人一种风.流多情的感觉,不过,一个是闲步云端的仙人,一个是满心欲望、刻意讨好的俗人。
看惯了人间绝色,等闲的庸脂俗粉便入不得眼了。
看了半晌之后,她缓缓收拢了扇子,露出上扬的嘴角。
就她所见,至少现在长公主对这个何处并不是十分在意。
“阿举见过长公主殿下。”
凤举突然到来,长公主抬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道:“呵,你还真敢再来见本宫。”
何初本还怨怪哪个没有眼力的跑来坏事,听到凤举的话怔了怔,不禁起身看向凤举。
阿举?
这便是那位冠绝京华的凤家千金吗?
果然,不负盛名。
“小人何初见过贵女。”
凤举没有看他,只是对长公主道:“阿举无愧于心,坦坦荡荡,为何不敢?”
“哼!”永乐长公主冷笑:“无愧于心?你是要本宫提醒你,上回本宫要你抄写《忏心经》,你却给本宫写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吗?阳奉阴违,自作聪明,以下犯上,这便是你的无愧于心,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