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说瞎话,这对虚与委蛇惯了的凤举而言委实不算难事。
只是那自称秦文的男子似乎也并不是个好糊弄之人。
“哦?我看小郎年幼,家中就让你一人出来?”
“自然不是,我是与兄长同行的,只是日前经过一处时遭遇一群胡人劫掠,与兄长走散了。”
为了不让对方继续盘问下去,凤举状似无意地转换了话题。
“我想兄长可能已经到青州表舅家等我了,我也该去寻他了,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哦,我们也要返回青州大营,正好同路。”
虽不知对方究竟有何目的,但同路这一点倒是合了凤举的心意。
一路上,秦文除了四处查看,便是询问凤举这一带的地形地势。可惜他实在问错了人,凤举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夜晚,三人在山中寻到了一座应是猎户搭建的茅屋。
那名叫李仲的人出去打猎来充饥,茅草屋中便只剩下了秦文和凤举两人。
宇文擎拿着树枝拨弄着火堆,抬眼看向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凤举,满是辉光的眼睛映着跳跃的火光,更显得光彩逼人。
“你说你要去你表舅家,可我看你似乎对此地也很是陌生。”
这多疑之辈,又要开始盘问了。
被如此一双眼睛盯着,凤举尽管很累了,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啊,我只在早年随家父来过一次,有个十分模糊的印象罢了。”
随即,她苦恼地托腮感慨:“也不知是否能寻到表舅家,或者只能期望表舅和兄长来寻我了。”
秦文凝视着凤举的脸,道:“晋人推崇美貌,你长得这般好模样,想来应是颇有名声的吧?”
凤举在袖子里悄然打开了扇子上的玉葫芦,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宽大的袖摆在空中随意地飘动着。
她认真地看向秦文:“你此话说得好像你不是晋人似的,不过,我看你长得似乎也不差,为何只是一个小小兵卒?”
说实话,此人除去脸上的污泥,那容貌气质,岂止是不差,简直是龙姿凤表,舒朗英秀。即便是在男色遍地、贵胄云集的华陵城,也挑不出几个比此人更出众的了。
秦文似苦笑了一下:“容貌生得再好又能如何?出身寒门,注定是无缘高就的。”
凤举抱膝抱着,一只手垂在膝前百无聊赖地晃荡,埋了半张脸在臂弯里。
透过胳膊缝隙,她窥视着秦文:“这倒也是,不过总有人与我说,华陵城中许多贵人都喜好男色,尤其是武安公主,很多样貌出众的寒门男子成为公主的入幕之宾,都有可能博得一个好前程,你或可一试。”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倦。
秦文俊美的脸一瞬间变得僵硬如石。
若是他此刻能看到凤举的脸,必能看到满脸恶劣的笑容。
凤举就是故意调侃埋汰他的。
秦文眼中明明闪过浓浓的鄙夷嫌恶,可很快便被他给收敛了。
他随意地说道:“或许真有那么一日我会考虑。”
这种对于情绪的掌控能力与萧鸾真是如出一辙。
凤举暗暗撇了撇嘴,蹭了蹭脸装睡,只是袖子仍在以极其轻微的幅度晃着。
火堆中枯枝燃烧的味道压盖了那一丝本就轻淡的药香。
她的视线移向了秦文身边的长剑上。
灼郎,你可要快些来啊!
接连十数日的赶路,加上这一天都在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凤举尽管已经尽量保持清醒悄悄盯着秦文,可眼皮还是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迷糊。
不对!
这状态不对啊!
凤举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耸了耸鼻子,空气中除了枯枝燃烧的味道和她释放出的迷烟药香,好像……还有一股如丝飘荡的气味。
坏了!
在她算计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算计了。
她动了动身体,很想保持清醒,然而药物已经吸入了太多,她刚动作,整个身体反而绵软无力地歪到了地上。
而在她歪倒之后,原本闭目的秦文也睁开了眼睛。
此时,茅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凤举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秦文身边鬼魅一般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应该是暗卫。
那人扶住了状态与凤举差不多的秦文,警惕地看向外面。
“太子殿下!”黑衣人如此唤着秦文。
秦文扶额晃了晃头:“本宫这是……”
下一刻他便反应了过来,眼神犀利不可置信地看向凤举。
“太子殿下,有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秦文,亦或者该叫他宇文擎,不甘心地看了眼地上的凤举,正好与那双迷离的凤眸对视。
“宇文擎!”
一道冷冽如寒冰乍破的声音传入了茅屋。
慕容灼白衣如雪破门而入,在看到地上躺着的身影时,蓝瞳中染上了慑人的寒光。
宇文擎强打着精神对慕容灼挑衅一笑:“慕容灼,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身边的暗卫已经带着他破窗而逃。
“给本王追!”
“是!”
慕容灼瞪着破烂的窗,若是目光能杀人,宇文擎早已被千刀万剐。
若非他不能将凤举丢给旁人,他便是不计后果也要亲手取了宇文擎的命。
“哼!”
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奉命去追,慕容灼大步走到凤举身边将人扶起。
“灼郎!”
凤举伸手吊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迷糊地看着那张妖孽一般的容颜,终于放下了心。
“你终于来了!”
她居然还在笑!
笑得活像个色眯眯的痴儿,心弦一松,药效压不住,人便迷晕了过去。
慕容灼瞪着怀里纤弱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人生吞入腹。
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狠狠压在凤举唇上啃咬了两下。
“哼!还有脸笑?!凤氏阿举,你这个痴傻的女郎!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