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公那位好友……莫不是……您?”
凤举忍住呛咳,挑起白纱一角狐疑地望向衡澜之。
衡澜之笑而不答,伸手拭去了她唇畔的一点水渍。
“卿卿,‘您’这个称呼,往后便莫要再用了,乖!”
指腹的薄茧擦过细嫩的皮肤,凤举立刻摒住了呼吸,正想躲闪……
“衡澜之!衡十一!汝可还知晓‘适可而止’四个字如何写来?”
邵公拔高的声音忽然从主座之上传来,大厅中的唇枪舌剑也在顷刻之间鸦雀无声。
满座目光齐齐望向了谈坐之末。
肖怀岳愕然道:“澜之,你怎的悄无声息坐在末座?”
衡澜之扬眉一笑,意态闲适:“姗姗来迟,不敢相扰诸公阔论,便只好大隐隐于谈坐之末。”
“哈,你这也叫大隐?”肖怀岳哭笑不得。
邵公摇动着手中的麈尾,佯怒道:“诸公莫怪,并非是我要打断谈议,实是那衡十一,一直鬼鬼祟祟藏在末座,与他身旁的卿卿两相欢悦,实在令我不忍相视!若要怪,便去怪他!”
“邵公此言差矣,乾坤朗朗,我与卿卿光明正大,何来鬼鬼祟祟之说?邵公这是妒我矣!”
三人的对话引来厅中众人一阵哄笑。
同时,人们又满怀好奇地向衡澜之身旁望去。
被人当众提名,衡澜之能侃侃而谈,凤举却没有他那般境界。她只庆幸有纱笠遮挡,否则真不知要如何丢人了。
“婉娈之姿,杨柳风骨,你所言不错,有如此卿卿在侧相伴,我还真是有些嫉妒了!”邵公将凤举打量了一番,笑道:“澜之,看来你家这卿卿年少羞怯,还是你自己来说说,如此妙人你是从何处寻来?”
“邵公又错了,我家卿卿年少是不假,羞涩亦或难免,但这‘怯’字么……”
言及此处,衡澜之侧眸温柔地看向凤举。
“卿卿,可真有怯意?”
隔着薄薄的白纱,凤举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看到了近似信任的东西。
“呵……”
一声轻笑淡淡传出。
凤举将杯中茶送入白纱,一饮而尽。
“方才邵公戏问澜之兄,可知‘适可而止’四字如何写来,我却是想问邵公一句,世间有‘怯’这个字吗?”
“呃……”邵公没料到她会如此反问,蓦然便是一愣。
然而衡澜之却已率先笑出了声,在他之后,满堂大笑。
“有趣!有趣甚矣!”邵公一边大笑,一边用麈尾拍打自己的膝盖,饶有兴趣道:“既然小郎不知有怯,那便说一说,是哪家门第,生就你这般玲珑妙人?小郎又是否当真是那衡澜之的卿卿?”
凤举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在如此名士满座的清谈盛会上,她如何能不怯?
这是她真正博取声名、积累影响力的第一步,她如何能不怯?
这与主持一场女眷宴会终究是有天壤之别。
“卿卿,可还记得来时我与你说的话吗?”
他来时说的话多了,凤举怎知他指的是那句。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指尖快速写下了四个字:不必拘谨。
她抬眸看他。
他温柔浅笑,道:“卿卿,我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