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楚国公有意两家联姻后,瑜郡王头一回正式登门拜访。
陶嫤不得不多想,她快走两步撵上殷镇清的脚步,拉了拉他的袖子,“大舅舅,瑜郡王是要来提亲吗?”
殷镇清哈哈一笑,大抵是觉得她的话有意思,“你怎么看出来的?”
夜里才下过一场雨的缘故,青石地砖上有些湿滑,稍不留神便容易摔倒。殷镇清生得高壮,陶嫤一边紧紧攒着他的衣裳,一边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撅着嘴道:“不然他无缘无故来外公家做什么?听说瑜郡王不问是非,独来独往惯了,跟谁都不亲近。”
殷镇清总算发现她走得吃力,慢慢放缓了脚步,让身后的丫鬟扶着她走,“应当是阿爹请他过来的,前几天两人私下里似乎约好了。倒不急着提亲下聘,先问过岁岁的意见再说。”
陶嫤放下心来,不是下聘的就好,否则父母刚和离,她还不能这么快接受阿娘另嫁的事。
廊外金黄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被头顶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暖洋洋的光芒。楚国公府比陶府大了一倍,光是大门到正堂的距离,已经走得她不耐烦了。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去阿娘的摇香居的,但是殷镇清说另外几个舅舅都在正室,许久不曾见面,便让陶嫤先到正堂看看他们。
陶嫤对此有些怯懦,舅舅们虽然疼爱她,但她委实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每次来楚国公府,便要被他们围着嘘寒问暖一番,他们都没有闺女,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可是这对陶嫤来说反而成了压力,难怪她每次来楚国公府,都要慎重考虑个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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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前面就是正堂,陶嫤跟在殷镇清身后,老远便听见里头闹哄哄的声音。
嗓门最大的肯定是三舅舅殷镇沣,“我瞧着这瑜郡王不错,虽然不认识人,但比陶临沅那小子强多了!”
看来他们已经见过一面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起来。
另一个较为严肃的声音,无疑是二舅舅殷镇流,“不认识人的面孔也是个大问题,万一岁岁嫁给他,他每天都不认识怎么办?难不成还得每天提醒不成?”
陶嫤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二舅舅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正想着,大舅舅殷镇清已经迈入门槛,朝里面众人道:“这件事先搁着,看阿爹与瑜郡王谈得如何。我已经把叫叫带来了,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
话毕,屋里的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个男人齐齐看向门口。
陶嫤从殷镇清身后走出来,樱色秋裙衬得她更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乌发雪肤,皎洁莹润。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挨个看去,依次朝几人唤道:“二舅舅,三舅舅,四舅舅,五舅舅。”
几个月不见,小丫头好像长高了不少,模样却更加可爱了。
老四殷镇汌先反应过来,招呼陶嫤来到跟前,拇指轻轻地摸了下她额头上的白练,“叫叫怎么受伤了?”
陶嫤的说法跟刚才一样:“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不碍事的,四舅舅。”
可惜老四不信,非要请府上的大夫给她看一看。陶嫤可不想这么大动干戈,何况本来也没什么事,过两天就会好了,连连保证好几声真的没事,殷镇汌才死了这条心。
一旁的殷镇流喝了口茶,一针见血地问:“叫叫在陶府过得如何?陶临沅可有亏待你?”
陶嫤双手背在身后,最怕应付的便是这位二舅舅,他就跟个狐狸似的,可不是一般的狡猾。“阿爹待我很好,二舅舅不必担心,阿娘虽然不在,但府里还有哥哥和阿爹,我过得很好。”
谁想这句话非但没打动他,反而使他皱了皱眉,“陶家人都好,唯独那陶临沅不是个东西。”
虽然阿爹确实不好……但当着她的面这么数落阿爹,真的好吗?陶嫤抿了下唇,打定主意不接这个话茬。
随后五舅舅和三舅舅也来凑热闹,一个接一个关怀备至,陶嫤站在堂屋中央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
最后殷镇清示意几人打住,摸了摸陶嫤的脑袋,“叫叫该累了,先去摇香居见见你阿娘吧。顺道劝一劝她,别让她钻进死胡同里。”
总算结束了,陶嫤默默地长吁一口气,对他十分感激,“大舅舅也好好休息,我明儿再去看望舅母!”
说罢跟几个舅舅道别,扛着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往门口走去。
陶嫤暗暗擦了一把汗,真希望几位舅母能尽快给他们生一个闺女,否则这么下去……迟早得想女儿想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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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正堂没多久,陶嫤一改刚才凝重的姿态,步履轻快地走在前头,迫不及待地想早些见到殷氏。
她让白蕊去取今天才买的布匹,顺道把将军也抱了过来。
这几天她不在陶府,担心将军没人照顾,便临时决定把它也给带来了。方才进正堂没好意思带着它,便让玉茗看着。
不多时玉茗过来,心惊胆颤地追在小豹子身后。陶嫤蹲下身抱住它,开心地蹭了蹭它的头顶,“我要见阿娘啦!”
将军被她养得越来越傲气,除了她之外根本不让别人碰触,就连她的贴身丫鬟也不行。将军勉强在她怀里偎了一会儿,纵身跳出她的怀抱,朝前面廊庑拐角处叫了几声,细软的鸣叫声里含着警告。
陶嫤往那边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它怎么了?
一边想一边试图把它抱起来,可是它不听话,往前跳了两步,还是不断地叫。
这就叫陶嫤纳闷了,难道是它不喜欢楚国公府的环境?她跟着它往前走,“将军,回来。”
话刚说完,只见廊庑那头走出一人。陶嫤下意识抬眸,看着对方从月洞门下走来,一袭紫衫,修长挺拔,眉宇间冷漠的神情非常熟悉。
他们刚才在街上见过一面。
得知他是瑜郡王世子后,陶嫤面对他一直有些尴尬,尤其还在满月宴上闹了一个乌龙,更加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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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抱起将军,本想转身走另一条路,但眼瞅着对方就要来到跟前,她再逃避未免显得太刻意。于是只得搂着将军,低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反正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说不定他早忘了。来府上找外公的人很多,她哪能每个都认识,更不可能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陶嫤微垂着头,许是方才追着将军跑的缘故,小脸洇出薄薄一层粉色,香肌晶莹,冰姿玉骨。长睫毛随着她的心虚一颤一颤,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翩跹迷离,撩拨心弦。
她看着一双云头墨靴渐渐走近,两人行将擦身而过时,她刚放下心来,便听怀里将军凶恶地朝着对方鸣叫一声。
叫声突兀,在寂静的长廊下显得格外清晰。
陶嫤心下咯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将军就一声接一声地叫了起来,还都是冲着瑜郡王世子。她手足无措地朝对方看去,果见他已停下脚步,淡漠地看向将军。
“它、它可能不适应新环境……并非故意针对世子,失礼之处,请您见谅……”陶嫤想要解释,但又一时说不清楚,想着他肯定认出自己了,最终挫败地垮下肩膀,妥协道:“对不起。”
段淳确实认出她来了,非但如此,还知道她就是殷岁晴的女儿。
他目光上移,不动声色地睇向她,少顷明知故问:“你跟楚国公是何关系?”
陶嫤不明所以,“他是我外公。”
果真如此,那天满月宴上见过她,便猜想她身份不简单。世家贵女养豹子为宠物的没几个,听说不久前宜阳公主才送了一只给陶府,陶府最受宠的莫过于三姑娘陶嫤,是以她的身份可想而知。
原来他的妹妹是她……段淳正要开口,未料想将军又叫了一声,把他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陶嫤慌忙捂住将军的嘴,着急地奉劝:“你快走吧,否则它一会儿该咬你了。”
段淳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跟她说,眼下是没机会说出来了。他看着对面一脸懊恼的小姑娘,想了想,解下腰间祥云如意玉佩送给她:“家父有意娶令堂为妻,避免途中生变,你可以命人拿此物到王府找我,我会安排与你见面。”
陶嫤迟迟不肯接,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爹要娶阿娘,跟他俩有何关系?何况能有什么变化,即便有事,外公和舅舅也会解决的,哪轮得着她……
刚要拒绝,对上段淳那双平静淡漠的双眸,忽觉一阵压迫感,她没出息地接了过来:“哦。”
这块玉佩看着价值不菲,他就这么轻易地给她了?陶嫤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
段淳见她收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去。
只不过那背影,怎么看着比刚才轻松许多?
说来也奇怪,段世子刚走没多远,将军便止住了叫声,安静地窝在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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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收拾一番心情,陶嫤穿过垂花门,往殷氏居住的摇香居走去。
她来过这里几次,是以对后院的格局十分清楚。轻车熟路地来到摇香居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往里冲去,还没看到殷氏便开始呼唤:“阿娘,阿娘,我来看你了!”
摇香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院里种着许多桂树,桂花开时,满园芬香。
殷氏平生最喜欢两种植物,一是石榴树,二是桂花树。每到石榴树结果时,她便会亲自剥开整个石榴,搁在碟子里让陶嫤挑着吃。若是桂花开了,她便会做各种与桂花有关的点心,水晶桂花糕、桂花糯米团、桂花山药粥……只要一想起来,陶嫤便垂涎三尺。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殷氏赶忙从屋里出来,站在檐下惊讶地看着她,很快泪眼朦胧:“叫叫!”
陶嫤呼啦扑入她的怀中,裙摆下绣着的彩蝶纷飞,“阿娘想我了吗?”
殷氏紧紧搂着她,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会不想呢,这是她最疼爱的宝贝,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离开她的。
她一哭,陶嫤声音也瓮声瓮气的,眼看着便要跟她一块哭:“阿娘,我这几天好想你……”
殷氏抹了抹眼泪,仍是舍不得松开她,“乖叫叫,阿娘也想你。”
陶嫤从小喜欢黏她,何时离开过她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陶府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负?
如此一想,眼睛更加酸涩。
两人还在门口站着,就这么抱在一块哭实在不是办法,白术出声请两人进屋去,“外头风大,姑娘快到屋里来吧。”
殷岁晴松开她,这才看到她头上的伤,既紧张又心疼地问:“额头怎么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一天被问了好几次这个问题,陶嫤耐心地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阿娘别担心,到屋里我再跟您细说。”
说罢牵着她入屋,屋里确实比外头暖和多了。
陶嫤眼尖地瞅见朱漆螺钿小几上摆放的几碟糕点,惊喜地凑到跟前,拈起一块紫薯桂花糕咬了一口,“这是阿娘做的吗?”
殷岁晴止住泪水,心情愉悦不少,笑着给她擦拭嘴角的糕屑,“跟个小馋猫似的,陶府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她摇头不迭,撑得两颊鼓囊囊的,“府里也有好吃的点心,可都不是阿娘做的。”
这一句说得殷岁晴又伤心起来,把她拉到跟前,怜爱地擦干净她的双手,“我还做了其他几样点心,只要你喜欢吃,明日我让人都送去陶府。”
陶嫤笑弯了双眸,低头在她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我这次来,是打算陪阿娘多住几天,阿娘想赶我回去吗?”
殷岁晴又惊又喜,“这是真的?”
“当然啦。”陶嫤想起来自己还买了好几匹布,便献宝似地让人一匹匹搬了进来,“这是我亲自给阿娘挑的,您看颜色花纹适合吗?”
她有这份心,便比什么都重要。殷岁晴语带哽咽:“合适,只要是叫叫挑的便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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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秋风大作,呼啸风声打在槛窗上,其声呜呜,显得室内愈发安宁祥和。
陶嫤斜倚在殷岁晴怀中,抱着墨彩小盖钟惬意地喝茶,手边的几碟糕点被她吃了一大半,“阿爹说要找你,还跟车夫去抢缰绳,在大街上差点出事。我当时就在马车里,马车失控时不小心撞在窗户上,就成这样了。”
她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倒不是为了替陶临沅说情,只是觉得应该告诉她罢了。
说完仰起头,许久不见殷岁晴有任何反应:“阿娘,你还在怨他吗?”
殷岁晴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道:“你以为阿娘当初选择和离,是为了堵那一口气吗?”
陶嫤不说话,显然是这么认为的。
上辈子殷氏一直到死,都在跟陶临沅堵气,这辈子为何说放下就放下了?难道是因为马车里那一番话谈话?陶嫤始终想不通。
殷岁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紧不慢地道:“起初说要和离,确实有赌气的成分。然而说出口的那一霎,我觉得自己格外轻松,好像原先执着的那份感情一点也不重要了,甚至有些可笑。”
她低头抿了一口,唇边笑意温和:“叫叫,你还小,感情的事参不明白。不过阿娘既然选择与他和离,便没打算给自己留余地。那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当我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如今梦醒了,我的头脑也该跟着清醒了。”
陶嫤从她怀里坐起来,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那阿娘为何不同意与瑜郡王的婚事?”
殷岁晴端茶的手一顿,向她看来:“谁告诉你的?”
这事楚国公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叫叫从何而知?殊不知打从一开始,陶靖便一五一十地跟她转述了。
陶嫤当然不会出卖大哥,于是只好出卖殷镇清:“大舅舅跟我说的,他说你为此跟外公闹了脾气,让我来劝劝你。”
这几位兄长,真是一个比一个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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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岁晴颇为无奈,“别听你舅舅的,我只是跟阿爹说此事不急,等过阵子再决定罢了,哪里敢跟他闹脾气?”
楚国公殷如患有心疾,底下小辈都不敢惹他生气,平常都尽量谦让着他,顺着他的意,哪会同他置气?
偌大的府里,只有殷如和陶嫤两个患心病的。殷如总认为是自己害了陶嫤,又加上她是唯一的外孙女,对她可谓宠得无法无天。小时候几个表哥一逗她,不等她去阿娘那里告状,殷如已经抡着木棍教训那群小子了。
想到外公一把年纪还生龙活虎的样子,陶嫤忍俊不禁,“我今天回来还没见外公呢,他去哪了?”
殷岁晴放下茶杯,过一会儿道:“瑜郡王今天来府上,他们应该在茶室喝茶。”
陶嫤若有所思的哦一声,故意拉长了声音,凑到殷岁晴跟前贼兮兮地问:“阿娘见过瑜郡王吗?”
殷岁晴如何看不出她想什么,扑哧一笑,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子,“我怎么会见过?”
想想也是,依照瑜郡王那个寡淡的性子,肯定不常参加宴席,想见他都没机会。陶嫤双手托腮,觉得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低头看去,将军正在绕着她的脚腕转圈圈。
她是最怕痒的,忍不住脆脆笑出声来,正欲躲避,它便猛地跳到榻上,自得其乐地躺在陶嫤怀中,谁都不搭理。
将军比刚送来时长大了一圈,模样瞧着也健康。殷氏瞧过后,不无感慨道:“都这么大了。”
陶嫤自豪地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将军以后还能长得更大,到时候我带出去,别提有多威风。”
以前没机会把它养大,这次说什么都要保护好它。
她成功保住了阿娘,即便不是家庭和乐,却已是十分满足了。比起上辈子家破人亡、四分五裂的下场,这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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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国公府住下的头两天,陶嫤几乎没有闲暇工夫。
光是探望五位舅母便花了整整一天,可把她累得够呛。大抵是受了舅舅的影响,五位舅母待她亦是十分热情,以至于陶嫤回到摇香居后,捧回来一大堆珠宝首饰、糕点零嘴。
累归累,对于收礼物这回事,陶嫤还是十分欢喜的。她把东西一一收拾好,臭美地挨个拭了拭,对殷岁晴显摆道:“阿娘,我觉得自己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殷岁晴既好笑又无奈,由着她闹腾,“哪里讨人喜欢?”
陶嫤把自己上下指了一遍,“这里和那里,全部!”
还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连底下丫鬟都禁不住吃吃地笑,被陶嫤妙目一瞪,全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姑娘说得极是。”
这个小鬼灵精,殷岁晴可算是拿她没办法了,也不知道日后谁有那本事,能够降得住她。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畅畅,三舅舅的小儿子殷竹说要扎个纸风筝送给她。陶嫤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二岁小姑娘,对这种事提不起多大兴致,但既然是小哥哥的邀请,她自然得装得很开心。
殷竹比她大了一个月,在国公府排行第七,上头几个哥哥都不爱带着他玩,下面两个弟弟又太小,唯有陶嫤年纪与他相仿,偏偏她又不常来。如今好不容易多住几天,殷竹便邀请她一起在后院放风筝。
国公府后院很大,翠竹松柏,凉亭花木。
起初陶嫤没什么兴趣,然而看着殷竹把燕子风筝放到天上,她童心大发,跟着殷竹一起仰头,目光追随着那只越升越高的风筝。过一会儿实在心痒难耐,跟殷竹商量道:“让我也放一会儿吧?”
殷竹面容清秀,笑时左边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大方地把棉线递到她手中:“你慢慢松开绳子,跟着风筝一起跑就是了。”
陶嫤兴趣盎然地点头,照他说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天上。
她很快就能上手,不一会儿把风筝放得老高,挂在天上只剩下巴掌大的一点。殷竹简直对她刮目相看,“你真的第一次放风筝?”
陶嫤笑眯眯地嗯一声,顾不得跟他闲话,转头继续拽着风筝往前跑。
不知不觉快走到前院,她一门心思盯着天上的风筝,是以没注意前方走来的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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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公殷如跟魏王江衡一道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名侍从,正往后院棋室走去。
殷如鬓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笑呵呵地回应着江衡的话:“这次你不用让我,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一回!”
江衡轻笑,“我可从没让过你。”
说着抬眸,恰好一抹杏黄身影闯入视线,伴随着清脆绵软的呼声:“好高呀!”如拨云见日,使人眼前骤然一亮。
小姑娘笑时眼睛弯弯的像两牙小月亮,照得满园秋色熠熠生辉。大约是跑得累了,酥颊浸出细细汗珠,白里透粉,玉净花明。
她似有所觉,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