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的夫君回来了,按规矩方茹这个正室夫人是要跟丈夫问安的。
不是给这个问安就是跟那个问安,程玉真是庆幸不是生在这里,否则光是这些规矩都能把她搞疯掉。
早上吃过早饭后,方茹和程玉在院子里喝茶,然后打发春夏去询问。
没多会儿春夏就回来了。
“夫君怎么说?”方茹问。
“姑爷说不用去跟他请安,他等会儿还要出去。”春夏说。
方茹似早已习惯,并没太多的反应,边起身边说,“既然夫君要出门,那咱们也出去一趟吧,带程玉姑娘出去逛逛,顺便去咱们的铺子里看看,算来,我都还没去看过呢,我看程玉姑娘没带什么衣服,顺便跟她添些首饰衣服之类的。”
程玉忙摆手,“衣服倒是可以,首饰什么的还是算了。”
春夏打量了程玉一眼,笑着说,“姑娘头发这么短,倒是用不着头饰,不过添些手饰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饰物这那成,就是我们这些下人都还佩戴个一两样呢。”
方茹点头,“春夏说的对,头饰不要,别的是要添一些,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得宠,但我娘家给我的陪嫁还是能应付日常开支的。”
程玉说,“这不是钱的事,而是我没有戴那些东西的习惯,千万不要,那都是累赘啊,除了结婚戒指之外,我身上就带个挂件,就那个挂件我都看不住,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你给我买那些东西,还不如走的时候多给我些钱财呢。”
方茹和春夏都笑了。
“钱财的事你只管放心,我就是觉得你这打扮还不如我府中的丫鬟呢,太素了。”
程玉说,“只要穿着舒服就成,再说,我打扮那么精致,给谁看啊?我都结婚生子了。”
方茹笑道,“也是,听你说你夫君是个小心眼的,若知道你在这里有了倾慕者,可要跟你没完了。”
程玉叹了口气,“只怕他很难知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方茹看她,“你是不是想家了?”
程玉望向远去,“怎么不想?我儿子打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我身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方茹说,“都是我耽搁了你。”
程玉说,“跟你没关系,我就是现在离开,也一时半会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说这个了,刚听你说要去看铺子,你还有产业吗?”
“是啊,一家绸缎铺,一家成衣铺,还有一家药材铺,是我娘给我的陪嫁,她怕我这性子在夫君家不讨喜,怕我吃苦,给我傍身的,虽说现在生意不好做,但是维持我自己院里的开销还是够的。”方茹说。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程玉倒是疑惑了,“咱们来的一路上,我可是看到商业繁盛,客人如织,怎会不好做?再说这里是运河码头,交通四通八达,是中转点,只要不是白痴,生意应该很好做才是啊。”
方茹说,“你不知道,虽然客商不少,但利润少,白忙活,赚不上什么钱。”
程玉虽然不太懂经商,在家里的时候,事情大多有钱鸣在处理,但见得多了,有些事情大概还是知道的,古怪地看了方茹一眼,“这话谁告诉你的?”
方茹说,“自然是铺子里面的掌柜的啊。”
程玉看她一脸的无辜,也没问下去的必要了,铁定是被掌柜的给欺了,就她这性子,谁看到不想欺负?
方茹看她这样,不由问,“程玉姑娘是觉得那里不妥吗?”
“你叫我程玉即可。”程玉说。
“好,那程玉是觉得那里有问题?”方茹又问。
“我只是觉得你三家铺子不该只够维持开销的,一家铺子养活一大家子都绰绰有余呢,何况你有三家,而且还都是比较热的店铺。”
“姑娘的意思是掌柜的欺了我家夫人?”春夏当下问。
程玉看方茹,“你不是有识人之能吗?”
方茹说,“是啊,可我没见过他们啊。”
程玉满头黑线。
方茹说,“女子是不易抛头露面的,再说我也不懂经商,都是春夏和秋菊去交涉,而且,交给我的时候,家里人说生意还可以,既然生意还可以,我就觉得那些人应该能用的,可谁知到了我手上,就成凑合了。”
程玉想了下,“之前你家里人在照看,那些人不敢欺主,可换成你,只让丫鬟去过问一下,他们便胆大了起来。”
春夏狠狠地说,“这些掌柜的真是太可恨了,若真是有差,就这样的人品万万不可再用他们了。”
程玉说,“人都是被利益所驱使的,你重新找,也未必肯定他一定不贪,在你家里人手里的时候,他们就不敢,这有时候,你要去查账,去过问的,掌柜若是有能力还是要用的,只是这管理上若是能改变一下,他们便不敢贪的更多,想不要他们贪,是不可能的。”
方茹忙问,“怎么改变?”
程玉说,“给掌柜的和几个资深的伙计一些分成,这样他们就会卖命地干,生意越好,他们赚的越多,同时也可以形成互相监视,毕竟你若是贪了,别人就分的少了,牵涉到利益问题,没人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好啊。”方茹说,“这样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好是好。”春夏不甘地说,“可是他们贪去的那些钱就不要了吗?”
方茹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怎么要?再说人家也不会承认啊,这都是我无用的结果。”
程玉说,“也不是就要不回来了,你可以这样,先去铺子里,宣布除了薪资之外还有分成,如此待遇,没人会想离开,离开后,他们未必找到这么好的待遇,然后,你再告诉他们你要找专业人士过来查账,做人员调整,不过不是现在查,要过个半个月查。”
春夏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等半个月?”
程玉说,“自然是留出让他们吐出来的时间啊。”
“我明白了。”春夏一拍脑袋,“姑娘真是聪慧。”
“不是我聪慧,是我见的多了,等你们见的多了,你们就觉得没什么了。”程玉说。
“在我们这里,就是男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见地和智慧,我要你一半的头脑就好了。”方茹不如羡慕地说。
“每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优点,我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我也未必有,你在羡慕我的时候,岂不知我还在羡慕你呢,比如你做的一手好衣服,还会设计衣服款式,这些我就不会,都没法给我儿子做。”程玉说。
方茹忙摆手,“你可不要拿我跟你比,我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你会的那可都是大智慧。”
“怎么上不得台面?”春夏说,“夫人设计的衣服款式,咱们铺子里不都在用吗?”?“他们不都说不好卖吗?看来也没什么用。”方茹叹气。
“我看过你画的式样,我觉得还行啊。”程玉说,“是不是你们宣传做的不够好啊?”
“怎么宣传?做好的衣服除了摆在店铺里,还能干什么?”春夏不由好奇地问。
“对啊,还能做什么?”方茹也不由问。
“能干的多了,你可以把衣服送到,送到,你们这里应该送去青楼,免费给那些青楼的女子穿,让他们亲身给你们做宣传。”程玉说。
“青楼啊,那地方可不能去。”春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种地方?正经女子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方茹也摇头。
“我虽然没去过你们这里的青楼,但我觉得应该有那种比较高雅的,卖的是才艺,卖的是解语花,这些女子往往能带动服饰的流行,也舍得打扮自己,是一个很大的客户群。”程玉说。
“那也不行啊,说出去多不好听啊。”春夏皱着眉头。
“你可不要看不起她们,她们之中很多都满腹才华,不乏见地和智慧之人。”程玉说,“男人为什么喜欢去哪里?不管是吃饭还是谈生意都喜欢把地选在那里?正是因为这些女人不但善解人意,还能从中转圜,在我们那里很多都是妻子陪着谈生意,你们这里不行,所以才喜欢去那里。”
方茹说,“那我让他们试试吧。”
程玉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下,“其实这两天,我观察了下,发现你对你夫君也没有多少喜欢,没相处过,能有多喜欢?若换做是我,那肯定是要离开的,可你没法休了自己的丈夫,只能跟几个女人共夫,等待他的怜惜,可一个可以拥有无数女人的男人能有多少怜惜给你。”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没有奢望。”方茹说。
“可你过的还是很痛苦。”程玉说,“除了感情,人一生中还有很多事可做的,比如设计衣服,比如做生意赚钱,你也会从中体会成就感,不易抛头露面可以找可用的人管理。”
“我的钱够用,我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方茹说。
“嫌钱多可以做别的啊?比如开个孤儿院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了,在你给予的时候,你同样也会感到快乐,感到成就感,幸福并不只是来自于夫妻之间,有太多的事,可以让你感到幸福。”
程玉也只能说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她能听懂多少。
“收养孤儿?”方茹重复了句。
“是啊,一路走来,我看到街边不少行乞的孩子,若是给予他们一定的环境,谁又能知道他们不会成才呢?”程玉说。
方茹看来是听进去了,沉思了会儿说,“回头我一定好好想想,对了,你在你们那儿是做什么的?”
“我还在读书。”程玉说。
“你还在读书?”方茹和丫鬟们都很惊讶。
“是啊,我学医。”
“你现在还在读书,那你读了多少年书了?”方茹好奇地问。
“三四岁开始读吧。”程玉算了下,“大概十几年了。”
“难怪你懂的那么多?”方茹啧了声,“你夫君也在读书?”
“他没有,他已经工作了。”程玉问。
“你和你夫君是怎么认识的?”方茹又好奇地问。
“在学校里,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本来是要一起读完的,只是后来出了点事,我耽搁了些,他就先读完了。”程玉说。
“是因为生孩子吗?”春夏问。
“算是吧。”程玉说。
“难怪你们夫妻感情那么好,原来是同窗啊。”方茹不无羡慕地说。
“少爷,少爷……”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如何?听到什么了?”谢世元走到软榻上,拿起了一本书。
下人就把听到的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遍。
谢世元听完,不由坐直了身子,放下了手里的书,“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下人苦着脸,“她说的那些管理铺子的事,以及给青楼送衣服,这些我也编不出来啊。”
谢世元说,“你是编不出来,这些我都想不到。”
下人睁着一双眼睛,“她还说她上了十好几年的学呢,女子怎么能上学?她还说若是她,她早离开你了,她还说男人的怜惜有限,劝夫人做生意赚钱,然后开孤儿院,意思就是幸福不在丈夫身上,别的地方也可以有幸福……”
谢世元喃喃地说,“竟会有这样的女子……”倒真是想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