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早就备好了茶点,风九幽随便吃了两块点心就斜趴在大迎枕上。看静语姑姑的嘴唇动了又动,张了又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闭目养神说:“姑姑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虽然静语一直自称奴婢,也从来不逾矩,但在风九幽的心里她是长辈,是和她皇祖母一样疼爱、真心为她好的长辈。

闻声一怔,快要被话憋死的静语开了口,挨着风九幽坐下苦口婆心的说道:“郡主,恕奴婢多嘴,眼下真不是跟皇上置气的时候。你想想这天下间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那国的国君不是三宫六院妃妾无数。郡主是中宫,是东凉国的皇后,眼下又有了身孕,别说是一个玉无双,就是十个二十个也威胁不到郡主的皇后之位。他日若是诞下嫡子,那就更是稳如泰山了。”

“皇太后曾说后宫的女人就是花,一茬接一茬,这一茬开败了,那一茬起来了,永远都没有个头。她不想做花,她要做常青树,屹立不倒,位居人上。当年皇太后入宫不过是个贵人,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最后,登上了至尊之位。郡主,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怎么能奢望皇上只爱你一个人呢?”

“奴婢知道郡主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那是梦啊,那是无数女子心中的梦啊。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尚且要娶妻纳妾,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上呢。你要他不纳妾,不选妃,那可能吗?郡主,别再做梦了,快醒醒吧。”

身为昌隆国皇太后的贴身婢女,待在后宫数十年,静语比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清楚。陌离是东凉国的皇上,选妃纳妾都是早晚之事,而即便是没有情思豆,他对风九幽的爱又能走多长呢。

一年、二年、三年,很快就烦了,厌了,就像当年她的主子和昌隆国的先帝一样。刚开始恩爱非常,冠宠六宫,可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到,他就累了,倦了,烦了,那所谓的爱情也随着时光慢慢的消磨完了,烟消云散了。

皇太后也曾伤心欲绝,也曾迷茫无助,也曾像风九幽这样和先帝置气,但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给别人机会,给先帝爷添堵让他更加讨厌自己而已。所以,她希望风九幽不要为此伤心,为了孩子,为了以后,她该振作起来。

原本就痛彻心扉,一个“梦”字立时就让风九幽撕心裂肺。原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梦,是她的奢望,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又多么的伤人,她九死一生百般维护,她那么爱他,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梦,一场只有她自己一厢情愿做的黄粱美梦。

心在滴血,指尖颤抖,风九幽突然间觉得身上好冷。用力抱住怀中的枕头,她缩了再缩,紧了再紧,依旧压不住心痛,她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了,姑姑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

不想多言,更不愿意在静语面前落泪,风九幽将脸埋在枕头里强忍着眼中的泪意。

由于真的心疼风九幽,静语看见她这个样子特别着急,眉头深锁忍不住又道:“想想太后,想想你的母亲乐平公主,再想想你腹中之子,孰轻孰重……”

这时,守在门外的飞雪听不下去了,直接走进来说:“姑姑,太上皇身边的夏公公来了,麻烦您出去一下。”

心中一怔立时住口,静语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无奈的出去了。

静语走后飞雪没有立刻退出去,她走上前蹲下身看着风九幽一字一句的说道:“属下不懂情爱,早些年行走江湖之时曾听过这样一番话。他说,我们在一起的初衷是快乐、是开心、是幸福,眼下我和你在一起毫无幸福可言,也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快乐。非但不快乐,我们还让彼此都很痛苦,既然痛苦那我们为什么不分开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主子,不管是雪老还是夫人,亦或者是我们这些人,都希望你开心、快乐、平安。所以,不用那么纠结,也不要听静语姑姑说的那些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陪着你,支持你,为你赴汤蹈火,那怕是与天下人为敌也在所不辞。”

因为一些不愉快甚至说是痛苦的经历,飞雪基本上都很少说话,而这大概也是她有史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所以,风九幽怔怔的抬起头望着她,忽然间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看着风九幽眼中的泪水滴滴落下,飞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着急,继而又道:“主子,你什么都不用怕,更不要担心,神乐谷养兵数万,雪阁遍布五国,风家富可敌国,太后和兴帝更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他们要是知道你在这儿过的不好,不快乐,他们一定会来接你回去。”

自打皇太后与尚宇浩兵发三十万助陌离,飞雪就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以昌隆皇太后对风九幽的疼爱,她就是拼着与整个东凉国为敌也定然接她回去。

说起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风九幽哭的更厉害了。师父已经死了,师娘也跟着去了,眼下最牵挂她最担心她的人就只剩下皇太后了。

这时,不知何时过来的扶苏站到了门口,听到飞雪的话他推门进来了。启禀道:“小姐,木易从密道中过来了,他说,神阁在京中的暗桩被血洗了。领头的是新上任的京畿卫大统领张礼,有几个兄弟没跑出去被抓了,今天中午在菜市口斩首。”

说到这儿扶苏抬起了头,直直的看着风九幽又接着说道:“独孤他们也遭遇了暗杀,要不是地下有暗道,他们又警觉,这会儿说不定都被烧死了。”

沉浸在伤心中的风九幽慢慢的抬起了头,眼中冷意渐现:“谁的主意?”

她不过昏睡了三天,她的人就接连被杀,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要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