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是皇上钦命的巡盐正使,难道要置两淮盐道的龌龊于不顾?这样做如何对得起皇上?”
随着李云天的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从门外走进来,架起赵登宇的四肢准备带他离开,赵登宇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如果侯爷不管此事的话罪民的妻儿一定会上京告御状,让皇上来定夺!”
“大胆,竟然威胁侯爷!”这时,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的谢恒开口了,指着赵登宇沉声呵斥道。
“侯爷辜负皇上的信赖,实在是有愧圣恩!”说话间赵登宇已经被锦衣卫们抬了起来,他不顾臀部的伤势奋力挣扎着,口中大喊道,“侯爷,各位大人,要是罪民的妻儿上京告御状,届时你们可曾想好了如何向皇上交差?”
“侯爷,既然此人信誓旦旦那么不妨听他一言,届时也能让他心服口服。”这时,坐在一旁的潘兴民沉吟了一下,开口向李云天说道。
在潘兴民看来,既然赵登宇主动投案那么必有什么倚仗,他身为南京刑部左侍郎如果置之不理的话,要是赵登宇的妻儿真的闹上了京城,那么届时他可就要受到牵连。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赵登宇所而言非虚,其妻儿十有八九真的会上京城告御状,潘兴民岂会招惹这种麻烦?
况且,潘兴民也希望赵登宇能把事情闹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中捞取更大的利益:很显然,当两淮盐道一些内情被赵登宇曝露出来后陈文仁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捂住这个盖子,届时必定会与他来谈交易。
南京刑部不比京师刑部,职权受到大大的削减,每年除了南直隶各府的炭敬和冰敬外没有其他的进项,即便是炭敬和冰敬也无法与京师的那些衙门相比。
其实,比起这些额外的进项,南京各部院堂官在仕途上的失落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虽然他们与京师六部堂官级别一样,但在朝政上却备受冷落,不仅失去了朝政上的话语权,也没有各部院衙门的管辖权,犹如一个衣着光鲜的摆设一样。
说实话,朝中的那些大员一旦到南京各部院任职后,将很难再返回京师为官,先不说他们通常是朝廷里各派系势力争斗的失败者,单单他们已经远离了宣德帝就无法再有受到重用的机会。
因此,如果不是被宣德帝特意派来南京坐镇的官员,南京各部院的那些堂官要想东山再起殊为不易,需要种种机缘巧合,例如一场惊天的答案,就像两淮盐道的贪墨。
再者说了,即便两淮盐道的贪墨案被压了下去,那么潘兴民也能从中狠狠地捞上一笔,足够他致仕后养老,何乐而不为?
“侯爷,本官也认为潘大人言之在理,不妨听听看他还有何证据!”潘兴民的话音落后,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韬就接口,不动声色地支持了他。
“侯爷,本官也觉得还是查一查好,也免得届时惊扰了圣驾。”南京大理寺左少卿秦克随后不失时宜地说道。
张韬和秦克的的想法与潘兴民一样,随着事态的发展心理上逐渐发生了变化,两人本以为两淮盐道的私盐的事情很快就能了结,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这就使得他们心中禁不住起了波澜。
虽然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并不想涉及两淮盐道的贪墨案,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们会轻易放过如此好的捞取利益的机会,再怎么也得要让陈文仁欠他们一个大人情。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现在在扬州坐镇,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只需要煽风点火,一旦出了事情自然由李云天在前面顶着,一个个算盘打得颇精。
“侯爷,下官觉得三位大人所言甚是,两淮盐道是国之重地,大明几乎一半的税收来自于此,故而还是查查为好,也省得外面的人非议。”见此情形,谢恒随即沉声向李云天说道,无形中就把彻查此案的责任推到了潘兴民三人的身上。
“侯爷,姑且听听他有何证据,如果其在信口开河,侯爷也能治他的罪。”坐在谢恒身旁的韩亮自然心领神会,跟着开口表示了赞同。
“既然诸位都觉得此案查一下为好,那么本侯就听听他有何话说。”李云天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光,潘兴民三人的反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下可帮了他一个大忙,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说着,他向抓住赵登宇的锦衣卫挥了一下手,那几名锦衣卫就把赵登宇放在了地上。
“侯爷,只要把罪民的父亲带来,罪民有信心让他说实话,肯定侯爷届时能宽大罪民父亲的罪责。”赵登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说话,但努力了几下后放弃了,趴在地上一脸恳切地望着李云天。
“好,本侯给你这个机会,要是届时赵文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本侯重重责罚于你。”李云天闻言点了一下头,向立在门口的锦衣卫高声吩咐道,“来人,去扬州卫把赵文举提来!”
这时,一名立在后堂窗外偷听的两淮盐道衙门的官吏连忙起身离开,急匆匆向厢房里的陈文仁和张盛汇报去了。
“什么,潘大人他们让侯爷查赵登宇所言之事?”厢房里,听了那名官吏汇报的张盛顿时大吃了一惊,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在他看来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不过就是摆设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介入两淮盐道的事情里。
“禀大人,侯爷本不相信赵登宇,要将其带走,不知为何潘大人他们竟然阻止了侯爷,要侯爷慎重行事。”那名官吏向张盛微微一躬身,一五一十地答道。
“这三个老狐狸,怪不得咱们让人送给他们银票和房产他们不要,原来是想要存心找麻烦。”听到这里,张盛禁不住砰的拍了一下桌面,怒气冲冲地说道。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抵达扬州后,陈光宗曾经拖扬州地面上有名望的士绅借着拜见三人的名义给三人送去了钱财,以此讨好三人,使得三人在私盐一案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被三人给婉拒了。
“那些私盐的事态尚未明了,他们岂敢轻易伸手?”陈文仁则面沉似水,好像对潘兴民三人的举止并不感到奇怪,冷笑了一声后说道,“看来他们想要将此事搅浑,从中攥取更大的利益!”
“这些家伙是疯了,两淮盐道一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将会掀起腥风血雨,他们难道就不怕惹火烧身!”张盛的双目闪过一道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不是潘兴民三人搅局的话李云天已经将赵登宇打入了扬州卫的大牢。
“他们的目的是获利,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咱们作对。”陈文仁皱着眉头望向了张盛,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就怕赵文举顶不住将他私下里留下的账目交出来,那么局面届时可就难以掌控了。”
“这些混蛋老是自作聪明,竟敢背地里留下那些账目,现在可好,反倒成为了威胁咱们的证据!”
一想到被赵文举暗中留下的私盐账目,张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之所以每两年对账销账一次并且事后烧毁那些账册,就是为了避免账册外流,可那些盐商总会的盐商私下里却留了一手,实在是可恶之至。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就看赵文举能否顶住压力以及镇武侯的态度了。”陈文仁的眉头皱了几皱,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对眼前的局势他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盐商总会会馆。
“大公子,锦衣卫的人来了!”一名下人急匆匆地奔进了会客大厅,急声向与杨慕恩对弈着的陈光宗说道。
“锦衣卫!”握着棋子的陈光宗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不清楚锦衣卫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的脸色猛然一变,一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很显然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地前来,一定是两淮盐道衙门出了什么事。
不等陈光宗反应过来,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一群衣着鲜艳的壮汉就闯了进来,将屋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这使得现场众人顿时惊慌起来,盐商总会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即便是两淮盐道衙门和扬州府衙的人也不敢轻易进入这里。
“李千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当李满山在几名属下的簇拥下进入大厅里后,杨慕恩连忙起身迎过去满面笑容地问道,李满山来了扬州这么长时间他自然与李满山打过交道。
“奉侯爷令,带你们盐商总会的人前去两淮盐道衙门协助查案。”李满山面无表情地望着杨慕恩,“杨会长,你们盐商总会执事以上的人都在这里吧?”
“都在!”杨慕恩闻言吃了一惊,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后向李满山点了点头,随后试探性地问道,“李千户,能否让我等只能被一下,换身衣服去见侯爷。”
“不必了,侯爷和几位大人正在等着你们回话。”李满山闻言摇了摇头,然后一侧身向杨慕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会长,请吧!”
“李千户,这位是南京户部杨侍郎的二公子,此次前来与在下手谈,不是我们盐商总会的人,你看是否……”杨慕恩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态不妙,沉吟了一下后望了陈光宗一眼,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侯爷只是让你们盐商总会的人前去问话,与其余人等无关。”李满山虽然不认识陈光宗,但是却听过他的名字,看了看陈光宗后不动声色地回答。
“陈公子,看来咱们只有下次再一决高下了。”杨慕恩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这表明李满山此次前来并不是要对付盐商总会,否则岂会落下陈光宗?于是他冲着陈光宗一拱手,起身领着魏德光等人跟着李满山离去。
“怎么会这样?”陈光宗开始还以为李满山是冲着他来的,见李满山只是带走了杨慕恩等人,眉头顿时就皱在了一起,不清楚两淮盐道衙门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随后,陈光宗急匆匆地离开了盐商总会会馆,前去两淮盐道衙门打探确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