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
听闻那名穿着正七品武官官袍之人喊自己二哥,汉王不由得微微一怔,抬头打量了一眼对方,见其眉清目秀,模样俊俏,随后面露惊讶的神色。
汉王认出来了,那名开口说话的武官不是别人,正是瑞祥郡主朱玉馨,为此感到非常惊讶,万万没有想到朱玉馨会出现在这里。
福王朱永青是明太祖洪武皇帝的堂弟,故而朱玉馨与汉王同辈,是宣德帝的姑姑,由于她在家排行老三,因此汉王喊她一声三妹。
“二哥,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以及在座各位大人的家眷考虑。”
朱玉馨神情关切地瞅了李云天一眼,然后快步走向汉王,娇声向他说道,“二哥,虽然你在这场战事中败了,但如果能免去乐安城的刀戈之灾,必将会被乐安城的百姓感激一辈子,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云天,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让一名女子为你出头,你还知道脸面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汉王闻言面色一沉,怒气冲冲地向李云天吼道,在他看来朱玉馨是李云天搬来的救兵。
李云天心中不由得一声苦笑,他根本就不愿意朱玉馨来乐安城,可是朱玉馨担心汉王对他不利,因此向宣德帝请了谕旨,使得李云天不得不带上她。
宣德帝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虽然他想让汉王投降,但是却不能把李云天折进去,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以后可是有很多事情要让李云天去做。
福王之所以成为皇族的中流砥柱,在朝堂上有着如此显赫的地位,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这里面还有着一段渊源。
靖难前,洪熙帝、汉王和赵王都在京城当质子,永乐帝为了扫除举兵的后顾之忧,装疯后买通了朝中大臣,使得建文帝放回洪熙帝和汉王、赵王回北平伺候。
可惜的是,建文帝身边的几名近臣看出了永乐帝的计谋,指出永乐帝此举居心叵测,故而永乐帝连忙派人前去追赶归途中的洪熙帝三人。
就在洪熙帝三人就要被建文帝派去的追兵追上时,这个时候正好遇见了从中都凤阳回南京的福王,于是向福王求助。
福王本就与永乐帝关系甚好,因此让洪熙帝、汉王和赵王换上了他随从的服饰,藏在了他的随行队伍中,顺利地避开了那些追兵。
随后,福王派人将洪熙帝三人送回了汉王的地盘,使得汉王没有了后顾之忧,进而在北平举兵靖难。
靖难中,福王一直暗中给永乐帝传递消息,帮了永乐帝很大的忙,并且在永乐帝率领大军抵达南京后,劝说谷王和李景隆开城门投降。
故而,永乐帝登基后对自己的这位皇叔一直礼遇有加,奠定了福王在皇族中的核心地位。
由于福王对汉王有过救命之恩,再加上当年汉王犯事被永乐帝发配到乐安州多亏福王从中求情,否则他保不准就要被贬为庶民,因此汉王绝对不会伤害朱玉馨,而朱玉馨自有办法救李云天。
“二哥,是小妹自己要来的,与李巡抚无关。”朱玉馨见汉王迁怒李云天,连忙开口替李云天辩解,“二哥,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与你出生入死的那些将士白白在这里丢了性命?”
“郡主,事关王爷威名,我等就是一死也会血战到底!”这时,盛坚冲着朱玉馨一躬身,高声说道。
“愿誓死追随王爷。”其余的将领闻言,不约而同地冲着汉王躬身说道。
朱恒见状双目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焦虑的神色,要是盛坚等顽固不化,那么乐安城的这场血光之灾将无法避免,他的家眷即使以后不被皇上给砍了,恐怕也会死在战乱中。
历朝历代的皇帝对造反者的惩罚都异常严厉,乐安城是汉王的老巢,城里的百姓都被视为追随汉王叛乱的叛贼,届时保不准明军趁机要在城里烧杀抢掠一番。
“王爷,这小子不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是内阁首辅杨大人的门生和忠国公的女婿,如果拿他当人质,说不定皇上会让开一条路让我们离开乐安去镇定与威国公会合。”
就在朱恒在那里暗自着急的时候,一名坐在大厅左侧下首第二张椅子上身穿正二品服饰的文官站了起来,冲着汉王拱手说道,他是汉王任命的伪户部尚书罗山。
罗山原本是乐安州的同知,追随汉王造反后被汉王委以了重任,一跃成为了户部尚书,这在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说现在罗山的这个户部尚书有名无实,但只要汉王举兵成功,那么他就将成为大明正儿八经的户部尚书,这可是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巨大诱惑。
汉王正是凭借着这种封官晋爵的手段,在他身边笼络了一批妄想像靖难勋贵那样飞黄腾达的官吏。
“王爷,此举万万不可,一旦传出去的话王爷的英名将毁于一旦。”朱恒闻言大吃了一惊,罗山的做法无疑将激怒宣德帝,后果将不堪设想,连忙开口反对。
“朱尚书,现在是我军生死存亡时刻,所谓成王败寇,只要王爷以后得了天下,有谁敢胡言乱语?”罗山冲着朱恒一躬身,沉声反问道。
“罗尚书,事关大明江山,皇上绝对不会让路,届时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王爷?”朱恒神情严肃地瞅了一眼罗山,然后郑重其事地向汉王一拱手,“王爷,下官觉得此事应当慎重。”
朱恒非常聪明,他并没有直接给李云天求情,而是以维护汉王名誉为由暗中驳斥了罗山,以免引起汉王和现场官员的反感,否则的话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这个时候的汉王是最为敏感的,一旦发现有些人企图背叛他,肯定会痛下杀手,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听了朱恒的话后罗山沉默了下来,朱恒说的没错,宣德帝和汉王争得是大明天子的宝座,岂会为了李云天而放汉王一马?
就算宣德帝想这样做,包括杨士奇在内的文武百官肯定也会阻止,很显然大明的江山比李云天更重要,李云天身为臣子为宣德帝效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况且,李云天既然敢进乐安城,那么一定是有所准备,宁愿一死也不会被汉王所威胁。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李云天暗中打量了朱恒一眼,通过刚才的一幕他敏锐地意识到朱恒在暗中帮助自己,好像是在谋划退路。
“你去告诉朱瞻基,本王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成为阶下之囚。”盛坚见罗山立在那里不说话,刚要开口劝汉王杀了李云天,汉王伸手制止了他,面无表情地向李云天说道,“明天上午,本王将出城迎战!”
“王爷,下官有一疑问,还望王爷能释疑。”李云天望着神色决然的汉王,知道汉王已经一心赴死,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说。”汉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动声色地看着李云天,想知道他在耍什么诡计。
“王爷,你是否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子孙?”李云天盯着汉王,沉声问道。
“放肆!”听闻此言,朱恒不由得面色一沉,高声斥责李云天,“王爷与先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岂会不是太祖和太宗的后裔?”
“既然如此,下官有一事不明。”李云天等的就是朱恒的这句话,郑重其事地问向汉王,“王爷,大明的江山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费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如今山东战事已定,王爷何苦要玉石俱焚,徒增死伤,以后如何面对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
“有件事情王爷或许还不清楚,就在上个月,成山伯在交趾大败,陈尚书自杀殉国,叛军的声势日益浩大,交趾战况已经岌岌可危。”
随后,李云天语峰一转,忧心忡忡地望着汉王,“交趾是太宗皇帝给大明开拓的疆土,如果丢在我辈的手上,无疑将成为大明的罪人!”
“什么,王通败了?”汉王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王通率领五万京军,又会合广西、交趾五万地方军,十万大军竟然被小小的交趾叛军击败,而且还使得军阁次辅自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废物,真是丢尽了大明的脸!”随后,汉王面色一沉,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一句,对成山伯王通颇为不满。
朱恒和王斌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对这个消息感到无比惊愕,王通可谓是勋贵中的名将,竟然也栽在了交趾,还折进去了陈洽。
“王爷,在朝廷大部分人的眼中,交趾不过是一块荒芜的南蛮之地而已,不过在下官看来它扼守南洋航道之要地,事关我大明未来海上之权益,一旦有变我大明将失去对南洋航道的掌控。”
趁着众人震惊的时候,李云天再度冲着汉王一拱手,宏声说道,“交趾叛军看似不堪一击,实则占据天时、地理与人和,否则荣昌伯和成山伯也不会接连战败,如今山东和北直隶战事未平,我军无暇顾及交趾,这无疑将给交趾叛军喘息休整之机。”
“王爷,为了乐安城的百姓,也为了大明的未来,下官恳请王爷结束山东和北直隶的战事,使得我军能早日前往交趾平叛。”
说着,李云天郑重其事地向汉王一躬身,神情严肃地说道。
“王爷,此人向来诡计多端,想要以花言巧语来诱使我军投降,着实可恶,其心可诛!”
李云天的话音刚落,罗山不由得冷笑着望了他一眼,然后向汉王高声说道,“如今成山伯在交趾打了败仗,这正是我军的机会,只要我军能冲出山东与威国公会合,那么皇上就将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
罗山很清楚,汉王投降后或许能得到宣德帝赦免,可他和朱恒这样的追随者断无活命的可能,故而他才会反对汉王投降,反正他难逃一死,不如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