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达和王斌等将领听闻黑牛镇只有两万五千骁武军,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纷纷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谁也没有料到李云天手中的兵力竟然会如此之少。
“可恶!”汉王的脸色冷得像冰块,右拳重重地砸在了座椅的扶手上,他竟然被两万五千李云天拼凑的杂牌军给挡在了黑牛镇,简直就是一个耻辱。
“王爷,李御史肯定已经通知了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请王爷早做定夺。”韦达知道汉王心中颇为恼怒,但此时很显然不是置气的时候,于是冲着汉王一拱手,沉声说道。
要是宣德帝派来的援军赶到黑牛镇,那么叛军将腹背受敌,届时必败无疑,如今是绕过黑牛镇前往沧州城还是改道撤回山东,一切都要由汉王拿主意。
“报,沧州城守将鲁将军求见!”韦达的话音刚落,一名卫兵就快步走进来,跪在那里高声禀告。
“鲁将军?快传!”汉王闻言微微一怔,没想到鲁毅会来这里,连忙高声说道。
“王爷,卑职该死,中了山东巡抚李云天的伏击,未能赶来与王爷会合,请王爷降罪。”鲁毅的身上和额头上缠满了绷带,他本来被两名卫兵扶着,进入房间后推开了那两名卫兵,走过去单膝跪在汉王面前,一脸懊恼地请罪。
“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望着身上缠得像个粽子似的鲁毅,汉王冲着他抬了一下手,他知道鲁毅已经尽力了,连自己手下的精锐都未能突破骁武军的防线,更何况沧州城的那些虾兵蟹将。
与韦达和王斌这些部下不同,鲁毅是汉王府的侍卫出身,相当于汉王家将,和韦达、王斌有着本质的不同,故而也深得汉王的信赖和器重,否则也不会派遣他去镇守沧州城。
这也是鲁毅为何会拼死抵抗的原因,他对汉王忠心耿耿,根本就不会想着逃命,即便最后不得已逃向沧州城,也是为了将李云天阻挡在沧州城外,可谓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愚忠。
“鲁将军,你是如何穿过的黑牛真,难道这里小路?”鲁毅起身后,韦达不由得急声问道,黑牛镇一带已经被骁武军控制,鲁毅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避开了骁武军。
“说来惭愧,属下的马被他们射伤,故而被他们擒获。”鲁毅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冲着韦达一躬身说道,“是李巡抚把属下放了,让属下回来给王爷捎几句话。”
鲁毅以前在乐安的时候是韦达手下的千户,故而在其面前自称“属下”。
“他有何话要对本王说?”汉王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爷,李巡抚说你已经老迈,劝你及早向皇上投降,说皇上会顾念亲情让你安度晚年,否则他和麾下的骁武军会让王爷在黑牛镇折戟沉沙,尝尝战败的滋味!”鲁毅是一个耿直之人,心直口快,没有多加修饰,径直将李云天对他说的话讲了出来。
“狂妄之极!”汉王闻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噌地一声就站了起来,他纵横疆场多年,还从没有人胆敢对他口出如此狂言,即使是洪熙帝也肯定他的军事才华,认为他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统兵大将。
见汉王发怒,现场的将领们纷纷躬身,以示恭敬。
“王爷,依卑职看这是李御史的激将之计,试图将我军拖在此地,以期皇上援军到达。”沉默了片刻后,立在众将前方的王斌向怒气冲冲的汉王一拱手,沉声说道,“消灭李御史的骁武军易如反掌,还望王爷从长计议。”
“请王爷从长计议!”韦达等将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与李云天纠缠的时候,于是齐刷刷冲着汉王拱手说道。
即使汉王消灭了李云天的骁武军,届时叛军也是伤亡惨重,不要说向京城进发,恐怕连皇上派来的援军这一关也难以度过。
此时此刻,摆在叛军面前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撤回山东再行打算,前去京城一事由于李云天的搅局已经彻底失败,黑牛镇就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般摆在了叛军的面前,要想越过这道鸿沟需要叛军用性命来填满它。
汉王的脸上阴晴不定,双全攥得咔吧吧直响,想他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何时受过这种挑衅,他知道现在形势危急,可如果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毕竟已经距离沧州城近在咫尺,况且外界肯定会看成他是被李云天给逼走的,声誉必然受损。
“报!”就在汉王犹豫不定的时候,一名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高声禀告,“禀王爷,营外有一队骑兵在那里叫骂,说王爷在靖难时立的战功都是抢夺他人的功劳,否则岂会连个小小的黑牛真都过不去。”
“混账,这也用来禀告,派人去除掉他们这些满口喷粪的家伙。”韦达闻言顿时感到不妙,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那名卫兵。
“禀将军,那些骑兵不与我军交战,边打边逃,用弩弓射伤我军追兵甚众。”卫兵连忙向韦达解释。
“哈哈……好个狂妄的小儿,就是他岳父也不敢如此跟本王说话。”汉王闻言怒极反笑,冷冷地说道,“倘若今天不给他一点厉害看看,外人还真的以为本王怕了他!”
韦达和王斌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双目流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李云天这一手着实是狠,先放鲁毅来向汉王示威,再派人前来上门诬陷,如此一来就彻底激怒乐汉王,像汉王这种孤傲之人岂会容忍李云天的挑衅?
“韦都督,你收拢本部兵马,今晚亥时从左路进攻黑牛镇。王都督,你率兵一万,今晚亥时从右路进攻黑牛镇,”随后,汉王望向了韦达和王斌,沉声下达了命令,“为了保证我军能及时赶到沧州城,明天午时之前必须拿下黑牛镇。”
“有活捉李云天者,官升****,赏银千两!”说着,汉王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眼现场众人,语气冰冷地说道。
“遵令!”韦达和王斌等人见汉王心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冲着他一拱手,齐声说道。
其实,韦达和王斌两人心中非常清楚,汉王之所以要攻取黑牛镇,并不仅仅是想抓住李云天给他一个教训,更重要是通过黑牛镇前去沧州城,然后经天津直下京城。
毕竟此次北上对汉王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好不容易将宣德帝的大军都吸引在了德州,只要能及时抵达京城,那么在京城里那些内应的配合下就能顺利将京城拿下,一旦失去的话恐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时机。
虽然汉王在黑牛镇可能会损失不少兵力,但天津的守军如果纳入他麾下的话,他依然可以掌控京城。
因此,汉王心底深处还是想着要放手一搏,李云天的激将只不过是诱因而已。
汉王调兵遣忙着准备围攻黑牛镇的事宜,李云天自然也不会闲着,他之所以让鲁毅和那些骑兵去刺激汉王,就是为了让汉王留在黑牛镇,故而加紧了防御部署。
经过与韦达所率领叛军的这番激战后,李云天手中的骁武军只剩下一万八千人还能作战,其他的七千人不是战死就是伤势严重。
叛军的情况也不好到哪里去,迄今为止损失的兵力已经超过万人,黑牛镇镇南的战场横七竖八地倒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浓烈的血腥气味几里外就能闻到。
幸好现在已经到了冬季,要是搁在夏天,这么多尸体一夜之间就会发臭变质,黑牛镇不仅会被尸臭味弥漫,而且随之而来的就是可怕的瘟疫。
骁武军与叛军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李云天手里有不少俘虏,先前伏击王斌先锋军时俘虏了两千,再加上这次的激战俘虏了数百,一共有两千多叛军精锐关在黑牛镇的战俘营。
沧州叛军被俘的就多了,人数将近八千,一半以上的叛军都选择了投降,其他的不是战死就是溃逃。
由于俘虏众多,李云天采取了不同的策略来对待他们,那些被俘的叛军精锐都是汉王的嫡系,是万万不能放走的,故而要严加看管。
而沧州叛军不同,绝大部分都是被叛军强行征募来的民壮,故而李云天让他们饱餐一顿后发给路费将其遣散,让他们各自回家。
不仅如此,李云天还让一些俘虏护送骁武军的无法作战的伤员回沧州城,届时等明军入城后找明军领赏,他相信那几名千户应该已经控制了沧州城的局势。
面对势在必得的汉王,李云天不知道自己能否守住黑牛镇,而且一旦战事白热化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料那些无法作战的伤员,因此那些伤员留在黑牛镇无疑是等死,送到医疗条件更好的沧州城无疑是最佳选择。
况且,即使那几名千户没能从沧州卫卫指挥使牛飞手中夺过沧州城的控制权,面对那些无法作战的伤员牛飞也不敢将其拒之门外。
否则不仅李云天和宣德帝不会放过牛飞,就算汉王夺取了天下,那么朝中的那些御史也不过放过他,毕竟他这种做法与古之礼法不合,被士大夫阶层所痛恨和厌恶。
为了抽出更多的力量来迎接汉王即将发动的进攻,李云天特意以月饷一两银子的待遇从沧州叛军被遣散的俘虏中征募了数百名精壮者,让他们协助骁武军看押那两千多名被抓的汉王麾下的叛军精锐。
那两千余名俘虏被关在了黑牛镇镇北的民宅中,他们享受到了真正的俘虏待遇,昨天被抓的俘虏只吃了一小块面饼,今天被抓的俘虏则只有饿肚子,李云天可不希望在骁武军与叛军激战的时候这些俘虏们有力气闹哗变。
随着李云天和汉王一道道军令下发,黑牛镇上空再度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一场生死大战近在眼前。